“那是在你出生的前一年,长安2年春……”
时间缓缓回溯到那一年的春天,叶士衡正是太医院风头正盛的新任院使,刚过而立之年便成了皇帝跟前的红人,这样的荣耀,这世上又有几人求的来呢?可他却过得并不如意,银铃怀了他的孩子,可不过区区一月有余却总是腹痛,眼看着是有滑胎的迹象,他一个堂堂太医院院使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让她整日整日躺着。
这天,叶士衡才刚从宫中回到叶府,却有宫人匆匆赶来传旨,说是宫中的皇帝陛下突发风寒,让他赶紧入一趟宫。
叶士衡原本还想着先去看看自己妻子,不想人还没走过院子就被人拦了下来,只能怏怏地跟着进宫。
乘着宫中跟那宫人一起来的轿子从西门入了宫,等进入皇宫时已是华灯初上,天边几颗星斗闪烁着点点银光,叶士衡心中有些狐疑,怎么今日走的却不是往日的路,七拐八拐的也不知是要去什么地方,他在这皇宫混得久了,自然懂得万事都留个心眼的道理,而眼下这光景却让他心思百转间多了几分忐忑。
去叶府找他的公公他自然是认得的,因自己太医院院使的身份,除了给宫里那三位娘娘例行号脉外,皇帝陛下有个身体不适头疼脑热第一个想到的也是他,那张脸倒是十分熟悉,只是现下这条路,却不知是要去往哪里。
可他虽然在心里揣测了许多可能,嘴上却又不好多问,他虽然是院使,可太医院能取代他的人多了去了,呆在皇帝身边自然要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一步错便会万劫不复,他自问并没有做什么本分外的事情,想必也不会有事,于是强迫自己将一颗跳动不安的心放回了肚子,只由着那上下颠簸的轿子带着自己绕过御花园到了深宫的角落。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里是冷宫附近几乎废弃的羽飞殿,先帝在位时这里居住的也多是不受宠的妃子、美人,赵恒帝继位之后因后宫中算上皇后也不过三个女人,因此将这里荒废了下来,除了寻常守卫,根本没人会经过这里。
那么现在他被带到这个地方来又是因为什么呢?
“大人,到了,病人就在里面,小的在这里守着,您看完病之后小的再带您去见陛下。”
叶士衡恍然大悟,自己的猜测果然不假,这里面呆着的自然不可能是皇帝陛下,只是一个能让皇帝大费周章弄到这里来的人,想必除了掩人耳目之外还有别的原因吧。
他背着自己从不离身的医箱推开那半掩着的门跨进了前院,晚风吹着一院的花香让他浑身为之一振,这地方,明明没有来过,却让他觉得十分熟悉,倒像是以前日日在这里一般。
叶士衡当下也不敢犹豫,这么隐秘的地方,又是这么麻烦的事情,他还是快点解决了事情再回去复命的好,要是有个岔子,他这个节骨眼上可耽误不起,银铃还在家中等他,也不知道她今日是否安好。
叶士衡步履沉重得走过前院,这羽飞殿说是殿也不过是个美名而已,除却东西两个偏殿外,就连正殿都十分不起眼,而此刻寒碜的正殿没有点灯,倒是一旁的西偏殿亮着颤颤巍巍的灯光。
他深吸一口气抬腿往西偏殿方向走去,隔着门轻轻敲了几下,也不知道里面那人是个什么身份,只是既然跟皇帝有关,自然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人,就算是个半死不活的人他也得提起十二分精神小心应付,不然这可不仅仅是丢饭碗这么简单,搞不好可是要叶家满门人头陪葬的!
三声门响过后,西偏殿的大门被人从里往外打开了,有个宫女摸样的小丫头探出脑袋来东张西望了一阵,显然是担心他身后是否有人跟着,叶士衡原本已经吊在半空中的心更是因为对方的小心翼翼而悬得更高了些,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她这里的事情了。
可当他还在犹豫的时候,对方似乎是看穿了他的迟疑,笑眯眯得开口解释道:
“叶大人,陛下说我家小姐就暂时交给您了,如果您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告知陛下。”
这么一说,叶士衡的狐疑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更多了几分,这宫里怎么会有小姐?她家小姐是什么人?看她一身宫女打扮,难道是宫外之人假扮的?再跟皇帝陛下一联想,想必里面那人的身份也不好多加懈怠了吧。
叶士衡客套了两句转身进门,里面昏黄的灯光似乎是刻意躲避着院外不常经过的侍卫,他穿过外厅,又跟着走了好一段才终于看清那躺在内屋榻上的人影,却因为灯光实在太暗而难以分辨那人的样貌,只能从身形判断,约摸是个女人,看不出年纪。
叶士衡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称呼,但既然是皇帝陛下的女人,想必身份自然不低,于是只轻轻喊了声:
“夫人。”
却不想不开口倒还好,一开口却把那人逗笑了,叶士衡更加狐疑,这清亮的嗓音倒像是在哪里听过,只是这一时间想不起来罢了。
“士衡哥哥,你不认得我了?”
说话间,那原本躺在床上的人影迎着烛光动了动,露出掩在帐子后的一张脸来,唇红齿白,巴掌大的一张脸上洋溢着满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