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赵子迟已经走出了老远,从宛转的回廊再也见不到他高大的身影了,叶予怀才发现他已经离开了许久,独留她一人在原地呆呆得望着不远处烈日一如既往得烤着大地,知了一声声喊着夏天,她却只觉得周身一阵阵寒意,几乎将自己没顶。
明明是已经想得十分清楚的结果,她也已经在之前就接受了这一切,可当听赵子迟亲口说出的时候,心里还是一阵难受,就像千万根针细细密密刺在心口上,伤口太小,鲜血都涌不出来,却扎得她去了一半性命。
他们两个啊,是从什么时候起背道而驰的呢,她已经想不起上一次没有负担得聊天是什么时候了,他从知道自己身世之后便开始刻意疏远自己,而她呢,在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之后也总是能逃多远就逃多远,能躲多久便躲多久。
或许她潜意识还抱着不切实际的梦想,可现实却给了她再痛楚不过的当头一棒,让她终于明白过来,这世间如果还有梦想的话,那便是深藏在内心从未示人的过往,一旦问出了口就只有毁灭的下场。
赵子迟不是叶予卿,他们之间最大的区别不是一个姓赵一个姓叶,而是前者有无法逃避的命运,而后者虽然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未来却还能用现状掩藏自己的内心,求得一时半刻的安宁。
现在,他已经成了彻头彻尾的赵子迟,长留王赵子迟,跟她那个姓叶的哥哥再也没有一星半点关系,现在她才明白,自己的内心有多么可悲,明明已经知道结果却还是问了出来,等将来有朝一日回过头来怕是要嘲笑自己的吧。
转身回东厢的时候,叶予怀想着,这叶府现如今还剩下什么呢,爹爹因为害怕将自己卷入这场纷争三番四次暗示自己离开,娘亲过世没多久她却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她的温暖了,曾经热闹非凡的叶府,现在冷清得几乎没有任何人气。
这一路往东厢走去,每经过一个曾经热闹过的地方心头便有把匕首一刀刺进,再毫不留情得拔出,毫不拖泥带水,等叶予怀回到东厢时,只觉得心口已经血淋淋模糊一片。
罢了,既然爹爹也想自己离开,既然她自己也想离开,不如就离开这地方吧,爹爹没有她在身边或许还少了个大包袱。
这个想法一旦在心里生根便迅速发了芽,她并不想辩解这是逃避的事实,可她留在这里又能如何,一个是希望自己赶紧离开的爹爹,一个是即将迎娶其他女人的心上人,他们谁都没有想过她这个“局外人”是否也会心伤,既然都已经主意已定,那她便如了他们的意,自己也眼不见为净吧。
叶予怀在房中收拾东西,既然已经决定了,那走得越早越好,爹爹明日又是宫中当差,不如就今日辞别了,明日一早就离开吧,不知怎的,明明是从小长大的地方,现在却仿佛成了刀山火海,她一刻都不想继续待下去了。
在床边呆坐了半日,望着手边新收拾出的包裹,一时间有些恍惚,刚才凭着一口气将东西收拾了,此刻静下来仔细想想却又开始自我怀疑起来,难道她真的要离开这个生她养她的地方,去一个陌生的谷中避世吗?
从前她可不是这种遇事会逃避的人,可现在在这里活了区区十五年竟然将自己养成了这个性格,明明应该十分痛快得说走就走,却又心生不舍,要是不舍那就干脆留下来好了,却又偏偏想逃开这里,她不想面对赵子迟娶别的女人,也不想变成爹爹的绊脚石。
既然如此,就走了吧。
叶予怀起身,门外夕阳正好,大地却依旧一片炙热,不远处池子里荷叶经过一天残酷的暴晒之后无精打采得支着脑袋,连池水都仿佛冒着蒸汽。
来到叶士衡的书房外时他还没有出门,叶予怀深吸一口气轻叩门扉,叶士衡似乎没想到这个时候她会进来,于是乍一见她的出现脸上写满惊讶。
“怀儿,找爹爹有事?”
看她的表情也不像是没事,从银铃过世之后,她总一人闷在东厢,几乎哪儿都不去,这回来书房找他也还是破天荒头一次,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
“之前爹爹讲过的事情我想过了,怀儿不想在这里成为爹爹的负累,所以我决定去药圣谷。”
“什么?”
叶士衡大约是没想到先前一直反对的叶予怀竟然会突然主动提起这件事,而且她还答应了要去药圣谷,难道自己猜得没错,她跟赵子迟之间真的有什么事是他这个当爹的所不知道的?于是现在赵子迟一有婚约她就急着往外逃走了?
但无论怎样,她能自己想通去药圣谷是最好不过的事情,萧皇后这边似乎打算用缓兵之计先稳住赵子迟,但是等她缓过劲儿来的时候事情会朝哪个方向发展并不好说,换言之,要是她继续留在古云城里,若是哪天被他们发现了她跟赵子迟之间尚且还没人怀疑的感情,那怀儿就极有可能成为双方争夺的目标,即使不是如此,她也会成为除了赵子迟跟自己之外的第三个目标。
“娘亲的事情怀儿也有责任,爹爹也希望我去药圣谷,况且那药圣又是爹爹的同门师兄,怀儿如果能成为他的关门弟子也是荣幸,只是,爹爹从此一人留在古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