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士衡当然也在这些人群中,他现在也算是半个红人了,这个昔日叶予卿的父亲,现在的赵自持对他礼遇有加,谁会不给长留王面子,因此连带着几乎所有人见到叶士衡都要停下手中的事情好好寒暄上一番,可每个人说得都不外奉承,这些话他虽然不常听却也知道他们不过随口说说,官场上没几个人可信的。
赵子迟借着酒席悄然靠近叶士衡,等到了身边却不知该说什么,其实他心里明白,自己牵挂的不过是一个叶予怀,现在靠过来也不过想问一句怀儿是否安好,可话到了嘴边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自己大婚的日子,她也不知道是何种心情,他不是傻子,怀儿对他的感情他不是没有看见,想必自己对她的,她也了然于胸,不然那一日也不会出言试探。
对萧筱然的感情可以置之不理,视而不见,他毫无半点怨尤,可对叶予怀,他不能回应,他回应不起,心里种种波涛,简直就像一把把要人命的匕首,专挑他心口柔软的地方刺去,刀刀致命。
最终,等到了酒席即将散场,他还是只顾着低头喝酒,一句话都不曾说出口。
人渐渐散了,到最后只剩下他跟叶士衡还在继续喝着,所有人都十分知趣得离开了王府,也有人思忖着这两个人在这个时候会说什么不能告人的秘密呢,可这是在赵子迟的地盘,谁都不敢上前探听,只得硬着头皮跟着人群离开了。
叶士衡在家鲜少喝酒,他是大夫,深知酒醉伤身的道理,可今日却喝了不少,也不知是为了成婚的赵子迟还是为了已经远赴药圣谷的叶予怀。
一老一少两个大男人在一起喝酒未免沉寂,赵子迟最终还是受不住这气氛率先开了口:
“怀儿她可好?”
叶士衡倒头将手中的杯子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滚入喉咙却带起点点心酸,不是他不同情他们两个,也不是他不想他们幸福,可是这条路一开始就注定了的,怀儿的未来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浪费在皇宫里,而赵子迟呢,又有远大的抱负,为了璃歌也好,为了他自己也好,他都必须将萧家打败,那就必须成为那个高高在上的唯一人,既然如此,他们就只能错过。
这是一件没有任何妥协的事情,他们沿着各自设定好的轨迹往前,谁都不能回头。
可终究,叶士衡只不过微微叹了口气,放下手中酒杯,既然他问了,有些话还是与他说了吧,省得他到现在还为了儿女私情分心:
“怀儿两个月前已经去了药圣谷,送她去的人前几日刚平安归来,你放心,她现在很安全,也过得很好,有些事如果想去做就放手去做,不用担心连累谁,我想她一个人在外面也能好好照顾自己。”
赵子迟刚要替叶士衡斟酒的右手有些颤抖,她当真一个人走了?再也不回来了?虽然曾几何时也听叶士衡说过这件事,可那药圣谷在哪里他都不知道,以后又该如何去寻她,等有朝一日这里的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他又该如何将全部都告诉她呢?原来他们真的注定了只能彼此错过,彼此辜负吗?
“也好,她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艰难得稳住手中酒壶,将两人已经空空如也的酒杯满上,赵子迟率先一口闷了下去,他是有很多话想亲自跟她说,也有很多问题想问她,可是当初逃避过了的事情最终被一刀砍断,唯一剩下的一点内心的犹豫跟希冀也彻底断了后路,也好,他就彻底断了这个念头,一心一意完成自己的使命就好。
这一夜,直到月上中天叶士衡才摇摇晃晃得回府,赵子迟却一直未曾进洞房看一眼他那个美丽的新娘。
萧筱然原本一脸娇羞得坐在床沿等他来揭开头上盖头,却没有想到这一等就是一夜,直到东方泛白她都没有见到自己的新欢丈夫进房,一张脸皱得比什么都深,心都碎成了一块块碎片。
等赵子迟呆坐着醒悟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这件事如果被萧皇后知道了想必对谁都没有好处,既然已经决定演戏那就只能演全套了。
于是他支着身子摇摇晃晃起身,一路扶着墙壁进了房间,萧筱然自行揭了盖头气得脸都已经白了,可正当她想发作又找不到机会的时候猛一抬头却见到赵子迟一脸笑意站在门口:
“太高兴喝太多,让你久等了。”
萧筱然唰得红了脸:
“没,没有……”
慌慌忙忙找盖头来盖上,却怎么都找不到,才猛然想起刚才一怒之下不知道扔哪里去了,脸上又急又气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赵子迟踱步上前,轻轻拉起她的手,刚想说点什么却突然倒头摔在了床上,萧筱然被吓了一大跳,正要喊人却听到他口中微弱的鼾声,先是犹疑,而后变成大大的笑容,看来他真是累坏了,成个亲真是不容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