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宣城中太守府内的烛火一直亮到了后半夜才终于被人吹熄,所有人都仿佛约好了似的在前厅熬夜赶制各种伤药跟绷带,尽管一个个困得都快坐不住了,可依旧没人起身回去休息。
最后,叶予怀终于耐不住性子开始一个个催促他们回去休息,太守府不够大,容不下这么多人过夜,他们现在回去还能在家中休息几个时辰,等天亮了,一切又会重新开始。
不知为何,她总有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次的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城门外那两万士兵或许能够暂时保宣城平安,可谁都说不准这暂时到底有多短暂,敌人一旦将宣城作为目标进攻的话,宣城中剩下的老弱妇孺无疑只有死路一条,也包括她自己。
已经是深秋了,夜晚的凉风吹在人身上虽然不似寒冬腊月那般刺人,却也已经让人浑身为之一震,从这里望出去能够看到南边天空上夜幕中的繁星,点点星光,跟古云城或药圣谷中仰头看到的几乎一摸一样,却让叶予怀心中陡升一股凉意。
她就在廊下这么孤零零得站着,仰着脑袋像是在天上寻找着什么,这轮明月,这些星辰,跟现代看到的不知道有何不同,她要是还是当年那个大学刚开学,因为“失恋”而伤心失落得几天没睡的叶予怀,十六年过去了,她也不知已经成了什么模样,如果她没有来到这里,此刻也不用如此心焦得等待着前方的消息,那些莫须有的权力跟与她毫无关系的政治,根本不会成为生活的一部分,更别说什么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了。
站得久了,直到连双腿都有些麻木了,她才自嘲得笑着自己,总是喜欢在迷茫的时候想这些已经不可能的事情,她就算回去了又怎样,难道还能从当年那个荷花池里爬起来还魂吗?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不如好好想一想这个时候能够为赵子迟做点什么实际的事情吧!
“夫人,回屋吧,外面凉!”
是在一旁跟着傻愣愣站着的燕子,她倒是比小静更加贴心,只是因为相貌丑陋在这里始终没有什么朋友,那些不曾因为面容而瞧不起她的人也始终走不进她的内心,她似乎从来不会跟别人谈论自己的心思,叶予怀将这视为她还是个孩子的表现,毕竟一个十多岁的小丫头哪里会有那么多困扰,她不过是在饿肚子的时候希望能够吃一顿饱饭,在寒冷的时候能够找到一块遮盖的棉被而已。
“燕子,你想不想回到父母的身边去?”
冷不防的,叶予怀突然很想跟她说说话,这里什么人都没有,除了她们两个其他人都睡了,连小静也已经被她支去睡觉有好一会儿了。
燕子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皱着眉头思索了良久,似乎这个问题十分难以回答,过了许久之后她才终于缓缓抬起头,望着业余坏的侧脸说道:
“虽然他们不要俺了,可是始终是俺的爹娘,所以如果有机会的话,俺还是希望能够回去的。”
叶予怀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孩子的思想总是很天真,即使被毁了容貌,即使被爹娘抛弃在了山里,她还是将他们当成这辈子最亲近的人,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这副样子即使将来有一天取得多数人的同情跟认可,却始终没法完美得融入周围环境中,她不知道自己跟这个环境有多么格格不入,她不知道那些戴着有色眼镜看她的人即使认同她也不过是因为同情,说起来,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即使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依旧没有选择低头,这种杂草一般的生命力,叶予怀突然有了感悟,她想,这里所有的人都是如此,那些跟着她希望亲人平安从而跟她一起救援的妇人是如此,那些最终因为想要寻求慰藉来跟她一起努力的人是如此,为了解救陵城仅带着八万士兵赶去的赵子迟是如此,此时此刻站在回廊下盯着漆黑的夜空数星星的事情亦是如此!
她想她已经不迷茫了,至少对于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赵子迟还在努力,她也要更加努力才是,如果在这里她什么都做不到的话,又能够要求别人来做什么呢?
一旦想明白之后,事情就开始变得简单了许多,叶予怀是从来不会迷茫过头的人,她能在短时间内选择最适当的做法来适应当下的环境,譬如现在,赵子迟不在身边的时候,宣城跟一座空城没什么两样,门外那两万士兵需要精神支柱,如果敌方真的来了,他们根本抵挡不住多长时间,可是即使如此,她想,或许她这个来自现代的亡魂能够给这些人一些安慰。
于是第二天,已经许久没有踏进军营的叶予怀,又重新带着她的娘子军们出现在了军中,负责带兵留守的陈将军见到叶予怀简直跟见了亲娘似的,要知道赵子迟几乎带走了所有储备,他们在这里,虽然不一定会受到敌人攻击,可若是对方真的来了,他们还真不知该如何应付。
好在叶予怀带来了粮食还有药品,她们一群人在军中忙碌得穿梭,从洗衣做饭到看病煎药,只要能够完成的事情从来不假手他人,这让士兵们感觉很欣慰,他们不是孤军奋战,即使是娘子军,即使不能上前线,依然跟他们荣辱与共,生死与共。
似乎所有人都暂时忘记了赵子迟不在这件事,也忘记了陵城此刻正在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