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的士兵们见叶予怀这法子果然有效,心中对她的敬佩更增加了几分,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夫人除了胆识过人,医术过人之外,竟然还是个聪明过人的高人,看着那些在城墙下摔成一团一团的平国士兵,别提有多兴奋了,真是恨不得现在就出去杀个痛快!
但他们可没有这么傻,冰面不认人,他们要是下去了也是一样的结果,不如就这样躲在城墙上将原先从地上捡来的箭头全还回去。
于是就这样,陈将军带着他手下的弓箭手们在城墙上几乎毫不费力得将平国的先头部队杀了个七七八八,那些平国士兵简直气得直跳脚,眼看着那城门时间一场终究会被攻破,眼看着宣城城墙上的弓箭手越来越少,却不知道是谁突然想出了这么个贱招,竟然往下泼水这么可恨,大冬天的水被泼下来立刻就结成了冰,想在冰面上走路都难,更别提瞄准射击了!
所有人都气急败坏得想着办法将战争的胜利再次引向自己这边,可奈何面对那滑不溜秋的冰面实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尽力稳住身体企图站直了不往一旁倒去。
人群后方只有一人负手而立,望着宣城城墙上一个大老远望过去小小的影子勾起了嘴角,看来那就是大哥看上的那个什么叶予怀了,听说她是东云国太医院院使叶士衡的女儿,更是那赵子迟还没有恢复身份时的妹妹,他虽然对这个小女人没多少兴趣,可既然是他大哥看上的女人必然是特别的,原先不信,现在倒是有点相信了,既然如此,他要是就这么轻易得将人杀了,岂不可惜?
叶予怀当然不知道平国除了尉迟安之外竟然还有别人对自己感兴趣,此刻正一心一意观察着宣城外的情形,现在虽说情况已经暂时倒向他们这一边,可就像当初平国能退兵却也能在除夕夜去而复返一样,他们就算暂时退了也还能再杀回来,她真是越来越怀念现代的和平时代了,虽然她没有亲人还总是遭受别人的白眼,却也不用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随时会受到威胁!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那呼啸的北风已经将人脸上的面皮都吹得麻木了,叶予怀的双手都已经无法自然伸直,她真想找个被窝赶紧睡一觉,最好是醒来后发现眼前这场滑稽又残忍的战争不过是个白日梦该多好。
东方开始渐渐出现白光,天好像是一瞬间收到了四面八方的讯号,从各个地方开始呈现出白日光,叶予怀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只觉得自己经历了半夜的劳累只想找个暖和的地方好好躺一躺,再这样下去她这双手这双脚都快要废了,冷得毫无知觉,冷得不像是长在自己身上。
“夫人,燕子已经醒了,我来的时候已经被抬回太守府了。”
总算并不是所有消息都是坏的,叶予怀笑着将那个前来报信的人转身送走,好在燕子已经醒了,要不然她真该寝食难安了。
宣城门口已经躺了一堆死人,那都是在冰面上因为躲闪不及时而被东云国士兵弓箭射死的平国人,他们像是一堆堆破烂一样被随意丢弃在城门口,可领头的不说撤退便谁都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们也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叶予怀望着城门下密密麻麻的尸体,心中像是有千万条河流奔腾着往前冲,她实在难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按照立场来说,她是东云国人,她在宣城门内,平国士兵一个个倒下去对她来说是最大的好消息,只有他们死得人多了才会撤退,宣城才会暂时活得平静,可作为一个大夫,她还是不能接受任何一个人类以这种白菜一样廉价的方式赴死。
她不怕死,但是她怕自己死得毫无价值。
但是他们此刻像是破败的棉絮被随意丢弃在异国他乡的城门口,连走过的同伴都不会多看自己一眼,行动还算利索的在一旁躲闪着从天而降的箭头,但是已经负伤的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箭头朝自己射过来却没有半点办法,最后成为箭下亡魂。
战争,说到底都不过是两个国家的利益冲突,她一个现代来的“外人”始终无法理解为什么不能好好相处,为什么不能将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用和平的方法解决,或许是她还没有完全融入这个国家,因此才会对彼此的仇恨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一旦成了东云国人,她才能真正体会到他们之间的恩怨到底有多么深刻,深刻得足以让这些平国士兵一个个奔赴天堂一样前来送死!
或许是陈将军终于意识到现在这个场面始终不大适合一个十七岁的少女,于是他在见到了叶予怀纠结在一起的脸时好心提醒道:
“多亏了夫人的计策才暂时稳住了局面,眼下平国士兵已经不能再进犯,您也可以安心回太守府休息了,不如我派人送您回去可好?”
说话间全然没有先前的不耐烦神色,确实,现在的情况算是已经稳定了,只要他们不断往下泼水,按照宣城的温度,城墙上那层冰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化的,除非他们有本事将火把直接在冰墙上燃烧起来,不然这个冬天都别想越过这个城墙了。
叶予怀摇了摇头,不是她不困,也不是她不累,但是平国还没有退兵,她就算现在回去,有了温暖的被窝也不能安心得睡上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