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怒火蹭得一下窜上心头,燃烧着赵子迟的理智,他的双手倏地高高扬起,叶予怀以为他当真要伸手打自己,仰着脸等他那一巴掌落下来,嘴角是扯起的讽刺的笑意,脸上是瞪着的眼珠,那上面还有未干的泪痕。
赵子迟那一双手哪里落得下去,他不过是怒气无处发泄,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打她,她的话虽然刺痛了他,却始终没有刺瞎他的双眼,她对自己的好,对自己的在意他看得到。
于是那一掌不偏不倚击在了一旁的桌上,那桌子应声而裂,杯盏落地发出刺耳的声响,门外似乎有什么人焦急的走动着,却始终不曾推门而入,叶予怀知道那是燕子,这个晚上想必她也不用再睡了。
两个人在屋里僵持了很久,赵子迟没有再动手,也没有再说话,叶予怀哭得累了,嘲讽得累了,便抱着被子转身背对他沉沉睡了过去。
她原本以为自己一定会失眠,却不想这一觉睡得十分沉,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房间里已经被人悄悄整理过,昨晚被赵子迟一掌击碎的桌子已经落地的杯盏已经被人收拾走了,至于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迷迷糊糊已经完全想不起。
睡醒之后只觉得神清气爽,一时半会竟然想不起自己为何会在床上躺着,等想起肚子里那个已经没了的孩子,脸上便再也没有了笑容。
那是她的孩子,她跟赵子迟的孩子,唯一的孩子,第一个孩子,她不知道他们将来还会不会有的别的孩子,可这一个,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原本一直担心这个孩子会成为她跟赵子迟之间最大的羁绊,她害怕自己有朝一日被他束缚着不能说走就走,即使是在对赵子迟失望至极之后,即使是在皇宫那高墙红瓦之后,可是当他如此善解人意得真的离开了自己的身体之后她才觉得,原来任何做母亲的人,从来都是嘴硬心软,他们虽然从未见过一面,却因为这几个月短暂的相处而产生了巨大的牵连。
可是现在,他已经没了,不在了。
这个认知让她心中像是被千万根针扎着一样,一下,一下,刺痛了自己,却又不知伤在哪里,无法就医。
“姐姐,该吃药了”
燕子小心翼翼端着药碗进来,那是叶士衡临走前开的药房,孩子没了,所幸她这人没事,他虽然不想走,却又碍于赵子迟阴沉的脸不能多呆,只能留下药房便回了叶府。
叶予怀没有吭声,像是没有听见她的喊声。
燕子知道她不想理自己,可这药又不能不喝,只得硬着头皮又重复了一遍:
“姐姐,这是爹爹留下的药,你喝了吧,喝了身体才好得快,我……”
她看着叶予怀这副样子,心里也是难受得要死,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以前村子里也有大婶大娘失去年幼的孩子,一个个在门口哭得伤心,她每一次都只能远远看着,因为她不知道这样的伤痛自己该说什么才能起到作用,如果一点作用都没有的话对方孩子会觉得她太烦了吧?
正当她以为叶予怀会一直这么沉默着坐在床上发呆的时候,叶予怀却突然伸手接过了她递过来的药碗,眼睛都不眨一下,全部将那黑色的药汁全部吞了下去,而后又递给燕子,留下一个温暖的笑容:
“我没事,你放心,出去吧。”
燕子知道她想一个人呆着,每一次都是这样强颜欢笑,然后将自己支走,她点了点头没有戳穿叶予怀的谎言,端着那已经空了的药碗出了房门。
房间里顿时只剩下叶予怀一个人,窗外是明媚的春天,屋内却仿佛寒冬腊月,她觉得自己身体像是受到了重创,不知为何只觉得浑身冰凉,于是也懒得起床,抱着被子又缩进了床里。
睡一觉就好了,睡一觉就什么都没了,她如此安慰着自己。
可是与昨夜安稳的睡眠不同,这一次却又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叶予怀想起昨天赵子迟一声声质问,心中波澜起伏,差点将她这艘小船整个都翻了。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怪只怪她当初没有第一时间跟赵子迟沟通,怪只怪她竟然能够如此体弱,不过是晒个太阳却能把孩子晒没了,如果她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根本就不会去晒什么太阳,看什么桃花,可是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她还能怎么办?
面对赵子迟的质问,面对众人的不解,面对自己心中的不安,她到底应该怎么办?
房间里空空荡荡,除了她一个人都没有,没有人会给她答案,没有人会给她建议,她只能凭借自己的双手在黑暗中摸爬滚打,寻找真正属于自己的那片天空。
叶予怀突然想起曾经跟赵子迟在一起的某天,他说等他们回了古云城,他就跟他父王坦白自己的感情,他们便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他们将来要生许多孩子,人多热闹,而且他喜欢小孩子,那不仅是他们感情的见证,也是他们生命的延续。
当时叶予怀还笑着问他,你当我是猪吗?可是这之后,孩子这个话题会成为他们之间永远的禁忌了吧,那个儿孙满堂的梦又重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