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予怀觉得自己亲耳听到了自己那颗已经被冻起来的心真的碎了,她甚至能感觉浑身血液都像是被人抽空了,胸闷得厉害,她以为自己会晕,却没想到她十分坚强得坐着,身上已经没了冷的感觉,大概是怎么冷也冷不过心里的。
“回家吧。”
老管家点头如捣蒜,钻出马车,驾得一声,带着叶予怀往叶府赶。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急着回家还有什么用,娘亲已经过世这么多年,她不会从东厢突然出现在门口来欢迎她,即使她还活着,那几年也一直缠绵病榻,就算她想亲自到门口欢迎自己也根本做不到,爹爹在大理寺,明日午时问斩,这几个字如此空泛,别人说起来不过是一场叛变未遂而已,可是对叶予怀,她想,她这一辈子已经死去了一半,还有一半,因为固执得想看看自己最后的解决而尖叫着不肯死去。
回到叶府的时候已经过了子时,热水在管家临走前便已经让人备好,等人都散了,叶予怀一个热泡在木桶里,眼泪被氤氲得水蒸气熏了一脸,她以为自己早就在刚才得知爹爹明日即将被问斩的一瞬间就没了心了,却不想原来还是有的,至少这一刻,再温暖的热水也没有让她觉得安心,她躺在那不断冒着水蒸气的木桶中瑟瑟发抖,从来都没有觉得这么冷,这个冬天像是再也不会过去了。
等水凉了,等叶予怀在水中发够了呆,等门外因为不放心而守着她寸步不离的小丫头终于察觉到门内的异样时,才终于有人将她从木桶里捞起来,擦干净身上的水珠,将她放进被窝。
叶予怀怔怔得望着突然想不起名字来的小丫头,微笑得说了声谢谢,可是却不知为何惹来那人满脸的泪水,她想,大概是因为所有人都很累了吧,她真是能折腾,泡个澡也能勾起人家那么多泪水,要是让燕子知道了,还指不定怎么数落她呢,于是她慢慢转身,睡了。
心中放着的事情像一块千斤巨石压在心上,那感觉让她辗转反侧,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她知道自己失眠了,而且这一夜马上就要过了,可她依旧睁着双眼望着眼前渐渐变白的房间想着心事。
很多很多事,朦朦胧胧,模模糊糊已经想不起具体的前世,还有刚来叶府时爹爹俊俏的脸庞,娘亲对自己的疼爱,叶予卿的关怀,可是他们一个个,都要走了,娘亲过世了,叶予卿变成了与当时截然不同的赵子迟,现在,连爹爹也要丢下自己一个人走了。
新年还没有到,可是就在眼前,家家户户,每一个人都已经停下了手中的劳动,一年的劳作换来这幸福的一天,可是她却只觉得这个新年怕是再也过不去了,她曾经千方百计逼着自己不要融入这个家庭,以为她那时候害怕自己有朝一日会离开这里,回到原来的世界去,而一个人的牵绊是最可怕的东西,她害怕有一天那牵绊会让她生不如死,甚至逼疯她。
可时间渐长,她心中的害怕终于敌不过娘亲的温柔,爹爹的和蔼,跟叶予卿整日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唠叨,她想,或许她不会走,她会在这里跟叶府一起走到遥远的未来,他们这辈子注定了是家人,就不会再分开。
二十年了,她确实没有回到现代,也没能离开这里,只不过中间因为逃避对赵子迟的感情而在宣城躲了四年,可是他们呢,是不是因为她始终都没有跟他们坦白过自己的过往,才会让他们一个个都离开了?
来得太突然了,一切都太突然了,她还没有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她的内心还不够强大,这是他们一家人的事情,她一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她觉得自己真是废物,什么都办不到,只能躲在冰冷没有温度的被窝里哭着想起已经远去的曾经,泪流满面。
如果明天永远不会来就好了,她希望明天永远不要来,哪怕天永远是黑的,她愿意生活在黑暗中,也不愿意见爹爹做了一辈子好人却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可该来的总是要来,该生起的太阳总是要升起,第二天,天不仅亮了,还在雪后冒出了大太阳,叶予怀一身孝服,站在叶府那朱漆已经有些剥落大门口,以前不觉得,原来这里的大门都已经不复当年的颜色。
来来往往的人,看着他们这庞大的队伍出现在门口,一个个身穿白衣,当中一叶予怀最为显眼,她瘦弱的身上像是挂着一大片白布,脸上毫无血色,眼眶凹陷,颜色深黑,像是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般。
叶士衡这辈子都是好人,却不想到头来落得个弑君的罪名,好在古云城百姓虽然被瞒在鼓里,眼睛却不瞎,叶士衡从十来岁就在这里行医,在还没入宫之前就是古云城出了名的大夫,看过的病人无数,即使在他当了太医院院使之后也依然抽空给街坊四邻问诊,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弑君的事情来?
当叶府众人出现在法场的时候,叶士衡已经在太阳底下跪了许久,萧皇后虽然不在现场,但是她在不远的皇宫内也依然享受着令人振奋的一刻,如果不是为了避嫌,她还真想去法场看看叶予怀那张令人心酸的脸,还有他们父女之间的深厚感情,让人想想都想发笑,若是看了,想必心情更好。
叶士衡看起来并没有太多变化,大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