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公,折好的元宝,我都已经捆好放在箱子里了,那新定的金童玉女我也各糊了两对放在墙角,客人说他们会在今天五点之前取走,还有,那花圈,和店里的骨灰盒,我也是重新整理或者擦拭了一遍。”
我乖巧的对坐在摇椅上,懒洋洋抽着旱烟的老人交代了一遍,我今天都干了什么事。
“嗯,辛苦你了,快回去吧。”叔公吐了个大大的烟圈,在烟雾弥漫中冲我挥了挥手。
我应了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要离开。
“诶,小鸢,你等等。”
在我刚跨出门槛后还没走上两步,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就把我叫住了。
我回头一看,这个男人正是叔公的儿子,他是这家殡葬用品店的老板,名叫齐大圣。
“齐叔,是不是我落下什么活没干?我这就去做了。”我本以为是自己忘了少做什么事,转身进门就要放下书包去做事。
然而,我却被齐大圣一把拽住胳膊。
“不是不是,你的活都干的挺好、挺细致的。是这样的啊,叔有事想跟你说,你出来一下。”齐大圣讨好地对我笑了笑,同时小心翼翼地回看了一眼躺着舒服抽烟的叔公,神神秘秘地把我推出门外,也不知道要跟我说些什么。
我叫顾鸢,是江南大学大三在读生,家里办着一家玩具厂,原本条件还可以,因为如此,我一直无忧无虑的读到大学三年级,只差一年就可以毕业签约工作,人生前途一片光明。
但就在不久前,家里突然传来噩耗:因为海外带来的金融危机,玩具厂的订单要么被退,要么压低了单价赚不回本金,资金周转不过来,资金链一断,货款积压卖不出去,只能宣告破产。
爸爸辛苦大半辈子的心血就这样没了,他整天借酒浇愁,喝醉了就跟妈妈吵架,终于妈妈忍受不了酒鬼爸爸对她的动手动脚,在一个黄昏跟着一个外来的生意人私奔了。
事业没了,老婆跑了,爸爸在双重打击下,竟然又迷上了赌博,那些赌徒为了钱,联手欺负老实又爱面子充大方的爸爸,没有多久,家里的存款也被输得一干二净。
因此,我的生活费也断了。
在啃了半个月的馒头后,我实在是受不了了,看见馒头就想吐,同寝室的苏小朵看我可怜,说她叔叔的店里正缺人,问我要不要去做个兼职,赚个饭钱。一听有钱赚,不用再啃馒头了,我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可答应后我才知道,她叔叔的店是——殡葬用品专营。
没办法,在饿肚子和糊纸人之间,我觉得还是五脏庙来的要紧。正如革命先烈所说,身体乃是革命的本钱。
再说了,殡葬用品店,我顶多也就在店里转转,也用不着跟死人打交道吧?这样一想,也就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一眨眼,我在齐大圣的店里干活已经小一个月了,每天上班也是轻松,中午去报道,有单子上门就接待下客人。没单子时就把卫生搞一下,平时就点点冥票、叠叠元宝,擦擦骨灰盒,最近又新流行起来汉代葬礼,需要亲属捧着黍稷梗边烧边磕头,我就又多了一项活——把一种也不知齐大圣去哪弄来的植物秆,长短相同的剪好捆成一团。
每天这样练练手工什么的也挺好。
我就是这样一个善于调整心态的人。
不然我身上发生的那么多事,我不得活活郁闷死?
“什么?不行啊,齐叔,这个我恐怕做不来,要不然你找别人吧。”听完齐大圣的话,我直觉就是拒绝。
他刚刚竟然问我,要不要去帮人守灵三天,一天一万的报酬。
我的天啊,虽然我敢在殡葬用品店上班,可也不能代表,我胆子大到能独自一个人去陌生的地方,陪着一口棺材度过三个晚上吧?
光是想想,我就吓得脸色惨白,直摇头。
“小鸢,这生意不亏啊,你想想,一个晚上就有一万块,这等好事去哪找?你就当野营嘛,这又没什么大不了的。怎么样,考虑一下啊。”齐大圣还是不肯放过我,继续循循善诱。
“齐叔,为什么非得我去呀?”
“嗨,就是死的那个是个跟你一般大的孩子,他父母呢怕他在下面寂寞,这不找个年纪相仿的陪他几个晚上。当然这都是迷信,这人都死了,也没啥寂寞不寂寞的,无非就是活着的人图个自己心安。得了,事呢我也跟你说了,别怪我有好事不想着你,我也知道你个女娃娃有点秫这玩意儿,要我说啊,真没啥可害怕的不是?你呢也回去好好想想,要真害怕我也不强求你,要有想法呢,就来找我,我肯定先给你留着这好事呢。”齐大圣点了只烟,也不见他吸几口,就光听见他长篇大论的跟我说,末了还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点点头示意我知道了,背着书包就要回学校,隐隐约约听见齐大圣在那碎碎念:“要不是没有那点要求,我都想自己去赚这个便宜钱了呢。”
回了学校寝室,我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我用不着委屈自己去赚这么一笔钱呀,自然还是该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