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这个疑似新先生的年轻女子,傅暖放下手中的书卷,向她行了个礼,问道:“小女是傅家二房的傅暖,敢问这位姑娘可是新来的夫子吗?”
听见傅暖自报姓名,温茹不禁看向面前这个面目还十分稚嫩的女童,这才明白刚刚是自己认错了。在好友的描述里,这位傅三小姐虽天资聪颖,却并不因此而目中无人,反而十分勤奋,是傅家几位小姐里她最看好的一位。
此时在温茹看来,这个不过六七岁的孩子,年纪虽小言行举止却落落大方,尤其是行礼的姿势非常标准,一看便知是受过良好的教养的。再看她一身打扮,端庄却不显老成,素雅却愈显清丽,一看便是精心装扮过。这样的做法显然是极为重视自己这个新先生,见此,温茹心里便对傅暖多了几分好感。毕竟哪个老师不喜欢勤奋好学又尊重老师的学生呢?
说起来,她本是本是五品官员之女,从小也是家里娇养着长大的,只是后来家中出了事,父母也都因此离开人世,她作为长姐,不得不挑起家里的重担。如今,下面的弟妹们也都长大成家了,只剩她虽已经二十有六,却还是个没出嫁的黄花闺女。
弟妹们都劝她找个人嫁了,下半辈子也好有个依靠。不过她在考虑了一段时间以后还是拒绝了。
一来,她这个年龄要想嫁人,不是给人做继室填房,就是给京中那些喜附庸风雅之人做个妾室二房,她的自尊心实在不允许她这么做。二来,经过这么些年的积累,她手中也并不缺银钱,安稳的度过余生完全不成问题。三来……她心中其实一直都有一个难以忘怀之人,要她心里想着一个男人,却与另一个男人共度余生,这样会让她觉得对不住娶了自己的人。
深思熟虑之下,她与弟妹们解释了一番,当然,温茹并没有说最后一个原因,一方面是她并不知道那男人的身份;另一方面,那个男人已经有妻子了,而她向来看不起小妾这种生物,也并不想破坏别人家庭。弟妹们虽还是觉得姐姐需要成个家,但也对姐姐的想法表示理解。
于是这么多年以来,温茹便过着一个人的生活。因为几个弟弟都已经成家,她便在自己原本的家附近买了个小宅子,白日里便去铺子里逛逛或与几个好友小聚,无事时也会在家里吟风弄月烹茶煮酒,日子过得好不惬意。至于这次来傅家代课,一是因为好友请求,再加上自己最近也没有接过别家的请托,想着傅家也是有名的书香人家,家中的孩子定然也是好的,便答应了。
此时见到傅暖这样的学生,她便觉得自己的料想果然不错,只是,关于好友对这位傅三小姐的评赞,她还想再确认一番。
这般想着,她便知识随意地对傅暖点了点头,之后拿起傅暖刚刚放下的书卷翻开一页,眼睛盯着书本,注意力却集中在傅暖身上,问道:“不知傅三小姐这本《幼学琼林》读了多少了?”
见新来的先生对自己的问话只是点了点头,又转而问起自己的功课,傅暖意识到这可能是先生对自己的考核,便打起精神来答道:“回先生,这本书之前的胡先生已经讲解过第一卷,剩下的三卷学生虽然已经读完,却还有些地方不太明白。”
听见这样的答话,温茹并不意外,于是她接着问到:“哦?你既已经读完,我便考考你。”
说罢,也不管傅暖,自顾自走到了学堂最前方的书案前坐下。翻开书卷后,温茹的脸上惊讶之色一闪而过,又翻了几页后便放下了书本,对着傅暖问道:“贤后称女中尧舜,烈女称女中丈夫。你对“女中丈夫”四字有何看法?”
傅暖在此之前没见过这位新先生,但这位先生的事迹他却听身边的丫鬟说了不少。不管是在父母亲过世后承担起家里的重任,还是如今作为一个古代的大龄剩女,不顾他人眼光地惬意生活,都让傅暖对这位温先生感到由衷的敬佩。此时听到先生问起对于“女中丈夫”四字的看法,傅暖的第一想法就是,先生是不是想知道我心中对于她的看法呢?那么我是不是该结合着先生的经历,顺着先生的意思说呢?
然而再一想,傅暖又觉得先生应该不会是在乎他人看法的人,问这样的问题,可能也是为了考验自己是否是溜须拍马、谄媚逢迎的人,若是按着先前的想法答,难免会给先生留下这样的印象。
思索一番过后,傅暖决定还是遵从本心。于是她立在座位上,看向上座的温茹,脆声答道:“丈夫者,豪杰也,有所作为之人也。女中丈夫者,虽为女儿之身,却有不输男儿之气概。言出必行,顶天立地,能为寻常男儿可为之事,能为寻常女儿不可为之事。”
说到这里,傅暖略微一顿,见先生脸色不变,想到自己的决定,便接着说到:“然而,女中丈夫者,虽受称赞,亦多訾议。如木兰、红玉,巾帼不让须眉,然背后所经历之冷眼嘲讽,不胜其数。虽留美名于史册,安知时人之眼光何如?须知,世事之苛刻于女子,胜男子数倍。叱咤风云如则天、吕后,权势在握,谁人知其静夜所思?卧榻之侧,可敢留他人席位?故吾所愿,天下女儿,悉能永为家中之娇女、掌上之明珠,馨宁康乐静好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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