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一日忽然下起了雪。这一场雪来势匆匆,端是措手不及。柳茹心本在殿内小憩,忽听那透白雪亮的纱窗上起了微微的飒沓,梦中尤是一惊,仔细听去,兀自以为是下了雨。可近瞧去,竟是下起了白雪。
她生完孩子是秋末。从那之后便一直养着身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样忽来的变故,使得心中莫名一跳。殿内静悄悄的,那铜漏滴露的声音却格外惊心。她本想唤贴身宫女进来伺候,可不知为何忽然缄默。她忽然想见自己的孩子——可宠爱也是有限度的,总不能因为生了皇子就在风释天那为所欲为。
这样的心境,想必没人能理解。像极了风释天忽冷忽热的宠爱——那便冷了下来,自己没做好准备,措手不及不说,更加的六神无主。那雪下的仿佛更大了些,裹杂着北风,呼啸着,然后打在窗纸上咚咚作响。
她住的华清宫本是殿宇深广,此刻四下里并无一人,更显幽深寂静。因为下着雪,天际并无一丝阳光,乌压压的云似乎笼罩了过来——其实是笼罩在了她的心上。她忙忙唤了贴身宫女过来,叫她抱来自己的孩子。
宫女没见过柳茹心如是样子,焦急又仓皇,自是忙不迭去了。直到柳茹心抱着自己的孩子方才稍加安心。外面还下着雪,宫女一进来就忙去弹雪珠子,笑着对柳茹心道:“十月末下雪倒还真是奇事儿,娘娘没冻着罢?待会奴婢去趟内务府,要点炭火来。”
柳茹心看着襁褓中熟睡的婴儿,轻声道:“这会子还不用,待到十一月再说吧。”可是风释天一看今儿下起了雪立马打发人送来许多过冬的必需品。等到风释天身边儿的大太监过来的时候柳茹心的孩子闹了一会方才睡下,柳茹心一见他来了,忙打发奶娘将小皇子抱下去。
笑道:“公公这会子怎么过来了,是万岁爷有什么吩咐么?”大太监请了安,方自笑道:“吩咐倒是没有,万岁爷记挂着娘娘,知道娘娘畏寒,叫奴才过来给娘娘拿的银炭还有几个新的锦衾。”柳茹心不由一笑,忙唤了贴身宫女收下了,方自笑道:“公公先请坐。”大太监知晓柳茹心有话要说,推辞了下便也坐了。
柳茹心便笑道:“今儿下了一场雪,太突然了,倒叫我好吓。这会子倒察觉到冷了。”大太监笑道:“万岁爷今儿也在念叨呢。不过瑞雪兆丰年,万岁爷很欢喜呢。不过欢喜之中还是念着娘娘的,这不就叫奴才过来了。”柳茹心道:“我也想着待会子去万岁爷那,不过皇子闹了一会,闹的本宫头疼。”
大太监凑了十足十得笑容,道:“小皇子欢喜,这是风夜的福,也是娘娘的福气呢。”柳茹心不由淡淡笑道:“说什么福气呢。”大太监吃了一杯茶坐了一会子便走了。待到晚间的时候,她拾掇好了就去了风释天那,风释天正在看史书,见她来了就撂下了,道:“下着雪还过来呢,也不怕受凉。”
风释天已经执了她的手,她便笑道:“正是因为下雪了记挂着万岁爷,这才过来的。万岁爷可觉得冷?”因为他们都是畏寒的人,互相惦记对方亦无可厚非。风释天笑道:“朕还行,不过这场雪下的朕心中欢喜。”都说瑞雪兆丰年,不是没有道理的,再说风释天平素就是信佛信神的。
柳茹心笑道:“万岁爷欢喜臣妾亦是欢喜。”风释天便道:“内务府里新上的几个花样,给你做了被子跟衣裳都一并送过去了么?”柳茹心道:“都送过去了。臣妾都收到了。”风释天便笑道:“那就好。这么晚了你快早些回去吧,朕还有事情要处理。”柳茹心便去了。
且这件事情传到涟贵妃耳中的时候,她先是怔了一下,兀自笑起来:“谈不上‘只闻新人笑’,只觉得荒凉呢。”她因为上次一事,人赃并获,庆兴宫的宫女果然是被买通了。她百口莫辩,风释天也不相信,当真是无奈到了极点。没法子了。
可说是风释天念着旧情,她情愿相信是因为柳茹心没收到什么实质性伤害。这样说起来,她还要感谢柳茹心才是。如果柳茹心真的被她那所谓的‘毒’怎么样了,想必此刻便不是禁足而是冷宫了。她想到此竟笑了出来,道:“这是本宫的劫数,就看能不能过去了。”想到自己的宫殿依旧冷清——她一失宠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了。几乎成了门可罗雀。
这样的光景本就是意料之中了,可这之中难免还有伤感情怀。只是想到这里就默默流下泪来,并不能多想,因为风释天罚她摘抄女则。且是一百遍。她只能默默的,不能诉苦的抄写。那宫女看了亦是默默的流泪。
涟贵妃正愁有火没地发发泄,一看她如是样子,冷笑道:“哭丧呢?本宫还没到那种地步呢!”宫女忙抹干泪道:“奴婢只是为娘娘不平。”涟贵妃笑道:“不平?你拿什么不平?”宫女道:“那奴婢也没有法子,最主要的还是娘娘自个。”涟贵妃道:“我自个?我自个……我现在拿什么不平?除了风释天谁人不知我是冤枉的,可是独独那人不信。”
宫女便道:“娘娘还可以寻求家里的帮助啊。当时您初登贵妃,谁人不巴结着,家族里那些人更是恨不得日日拜访。此刻您被人冤枉,难道他们还能眼睁睁看着,不管不顾?”涟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