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娘子被无罪释放了,回到了她原本居住的地方。她本人对于此事倒是没有什么过大的反应,她虽然时常要被人搀扶着才能走路,因为腰骨坏了,神情却一直淡淡地,瞧不出所以然。她就像是喁喁抢食的红鱼,知道抢不到,也就不去抢了。偶然得到喂食者的爱怜,却不过是因为不能叫她饿死。
她回去之后日子跟以前并不差别,当初已经是差到了几点,往后的日子难能超的过原先?自然是不能的,因为当初已经是门可罗雀。她的日子毫无波澜,偶然一点腥风血雨,却也吹不到她的身上——因为她并不受宠。风释天虽然将她们放了出来,却从未来瞧过她一眼。
她虽然还不至二十岁,却觉得经历过生老病死,对着世间毫无留恋。要说真的要放下一切,也就是心底那一丝,仅仅一丝的不舍,是对于上官景铄的。她知道他很张狂,张狂到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包括风释天。可风释天毕竟是风释天,上官景铄难能一辈子骑在风释天头上?自然是不可能的。她想着他张狂不到几时了,而对于心底那一丝的不舍,却也要舍得了。
她按例去给柳茹心请安,柳茹心见了她面色倒是淡淡的,只笑着赐了坐。因为今儿的日子正是诸位嫔妃都过来请安的日子,淑妃在一侧笑道:“不知妹妹的腰骨可好些了?”玖娘子最烦的就是有人在她面前提起从前的事情,且淑妃明知道她过得不好,还这样问,分明是挑衅。她却只笑道:“好是好多了。”
淑妃便掩嘴笑道:“好点了就成,免得万岁爷记挂着。”她分明知晓自己不受宠却还有如此一说,玖娘子却还是淡淡笑道:“再记挂,嫔妾也没有淑妃娘娘得宠,万岁爷记挂谁,亦不会记挂嫔妾。”她却也知道淑妃现在根本没有原先的得宠。淑妃面色一变,只冷哼一声。
柳茹心呷了口茶方才笑道:“行了,你们也别说了。好好地请安,非要这样子么?”静妃亦笑道:“可不就是了,咱们都好久没聚到一起了,说点开心的多好。”因为冒贵人有孕在身,不便过来,便只余这几位妃子跟几个位分较低的宫嫔说话。柳茹心只笑道:“就你话最多了。”
静妃忙笑道:“这不是想着逗娘娘开心么。”淑妃冷笑道:“你那是开心么?”柳茹心不悦的斜了她一眼,淑妃方才没有继续说下去。静妃冷哼一声,却也不敢多言。柳茹心就道:“过几日就是命妇进宫的日子了,本宫知道你们都年及家人,此番也不多留你们了。你们自个儿回去拾掇罢。”
众人皆都散了,淑妃却留了下来。只对柳茹心说道:“娘娘的家人呢。”柳茹心不由一怔,半晌方自笑道:“本宫的家人不在这里便是了。有的话亦只是豫亲王妃罢了。”她略略一顿,看着窗外寒气袭窗,就有被挡了回去,只是微微的想着,豫亲王妃到底跟豫亲王去了哪里呢,为何还不回家。
她好歹还能有个说话的人。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她已经三十岁了,可是豫亲王妃柳茹心却永远停留在了二十岁。这过去的十年,她沧桑老去了许多,却不知豫亲王跟豫亲王妃的时间只过去了十天。
她见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打的纱窗微微轻飒作响。她的眼睛有些模糊,瞧不真切了。淑妃不知在说些什么,她却也是听不清楚了。因着玖娘子一事,宫中再掀波澜,却是谁也不能说些什么,毕竟是风释天亲自下的命令。
这件事情传到上官景铄耳中的时候,他便微微一笑,对对面那人说道:“这件事情可不是我做的,你可不许再说我了。”对面的人不由微笑:“在下课可说是公子做的。公子不要不打自招。”上官景铄笑的漫不经心,只说道:“我可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
那人笑道:“不如下一盘棋?”上官景铄笑道:“那敢情好。”说着便有小斯移来棋盘,他执黑子,那人执白子。上官景铄率先下了一子,笑道:“是不是做的有些过分了?”那人落下一子,方笑道:“过不过分,先看那人有没有本事。”
上官景铄“唔”了一声,道:“你这话可就是一语双关了。”那人笑道:“且看公子如何理解了。”上官景铄随意的落下一子,不由笑道:“我能如何理解呢。我的权势还未到滔天的地步,如何算的有本事呢。可当今圣上的权利,想必不用我多言。可是万一风释天忍不住了,我亦是没有法子的。”
那人便笑道:“如何会没有法子呢。公子这般聪明,就不要跟在下打哑谜了。”上官景铄虽然无意,但紧盯他落子的地方,半晌笑道:“我又如何能越过风释天呢。毕竟是风释天。”那人忽然“嘿”地一笑,道:“如何呢,且看公子了。”他明白他的意思,可他做不到。他确实做不到。
如果真有了那一层意思,他必然要舍弃小玖。可他们只知他欢喜于她,却不知她乃他命中的劫数。凡人如何能无畏于天,能逆行天命,能越过劫数。他半晌缄默,忽才瞧见那人早已笑盈盈瞧着自个儿。
他半晌方哈哈大笑起来,只道:“原是我输了。”他是输了,输的体无完肤,一塌涂地。
凛冬以至,偶听屋中炭盆毕剥有声,窗外飞雪漫天。他呷了一口茶,便只说道:“难为三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