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见她看着自己,似乎若有所思,不由得笑道:“你在看什么?”皇帝自己撂下了茶杯,冲她笑着,云贵妃却极为扭捏,似乎不知该从何开口,皇帝微微笑道:“你有事儿开口就成,这里就咱两个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云贵妃“唔”了一声,说道:“其实臣妾不是不明白万岁爷的难处,只不过不想让皇上再度为难就是了。可是这一回臣妾不能不说,因为事关后宫风向,未来是否能安稳,已经不是臣妾一个人能够掌管的了。”
皇帝听她这样说,心中很是疑惑,便问:“你且说来听听。什么叫做不是你一个人能够掌管的了,难不成还有谁要抢你的位置么?”他虽然是笑着说出来,可眼中却毫无笑意,云贵妃素来明白皇帝的性子,越是不说,心中的猜疑却越是大,便道:“是事关以前的周娘子一事。”皇帝“唔”了一声,微微沉思半晌,似乎再回想这位周娘子是谁。
云贵妃便笑道:“万岁爷事物众多,想来是忘了,就是周清瑶的远房表亲,那位前几年刚进宫不久就被赐死的周娘子。”皇帝“哦”了一声,冷然道:“无端端的,提起她来做什么,没得晦气。”云贵妃只笑道:“臣妾明白,可是这件事情虽然在万岁爷这过去了,可是在臣妾在后宫中是还未过去的。因着这件事情处理完了以后,臣妾又发现了端倪。”皇帝的兴致却恹恹的,提不起兴致来,却因是云贵妃所说的,便也没有拒绝,回道:“你说吧,朕听着。”
云贵妃面色微微一改,冷然说道:“臣妾在后面知晓的根本缘由,其实当时是瑶妃自个儿跳下了池子,而不是周贵人推她下去的。”皇帝怔了一怔,方道:“此话怎讲。”云贵妃道:“当时在御花园中,那地方人烟稀少,瑶妃以为无人瞧见,其实不然,有一名在洒扫的小宫女瞧见了,过来禀报了臣妾。臣妾最开始的时候自然是不信的,可见那小宫女说的信誓旦旦,全然不像是撒谎的样子,臣妾已然有三分相信。瑶妃根本不是表面那样子的,更兼这一回臣妾小产……”说到此处眼睛已经是微微湿润,皇帝见她提起伤心事,亦是难免伤怀。
云贵妃抽出帕子来按了按眼角,又道:“臣妾所言句句属实,如果万岁爷不相信的话大可以让臣妾唤了那婢子您问一问。”皇帝心中虽然震惊,但是自有思量,便道:“朕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断然不会为了这一回小产而冤枉他人,从前的时候……涟贵妃还在朕身边儿的时候,朕就明白……当时她导致你小产,朕的第一个孩子生不出来,你虽然知道,但却是没有请求朕为你做主。朕明白你所言的。”
云贵妃听皇帝这样说,直直的怔楞住了,仿佛话都是说不出来的,只觉声音根本不是自己的:“万岁爷是什么意思……?您知道臣妾的第一个孩子,是被涟贵妃给弄得小产了?”皇帝眼神如沉寂的夜,又如碎冰凛凛清寒微凉,而他的语气如寒冬腊月中最清冷的一抹寒意一样,只道:“朕自然只道,不然这些年了,朕为何独独宠爱你?不肯教你受一点委屈?”云贵妃竟然怔怔的落下了泪。
她不知道是该欢喜抑或悲哀。她只是没想到皇帝竟然全都知道,可是知道竟然还跟不知情一样,她是该为皇上佯装的不知情赶到幸运么?因着一事才让她自己这些年宠爱依旧,无人可以超越。为什么她却觉得可笑,活了这些年竟然像一个笑话一样。一心一意为着皇帝,而皇帝对她竟是因为愧疚。
她忽然笑出了声,皇帝只是微微叹息一声。她想起从前还在家中的时候,那时候在青雪国方才选上皇后。母亲坐在廊下绣花,那时候阳光正好,母亲穿了一件石青妆花倭缎,她瞧着那缎子虽然是平常衣裳,却总有一种温暖流转其中。彼时她跑到母亲身后看母亲绣的花样,万年不到头的富贵样子……浴在阳光中,这一生这样漫长……皇后又是多样尊贵无比。母亲回头指了指她的脑袋,笑道:“可要好好的知道么?”
她好好的。这些年了,一直过得安稳无虞,尽管身处后宫有诸多不可避免的腥风血雨,却是被皇帝保护的安然无恙完好无损。却原来是这样,竟是这样……她自己落下泪来,皇帝便就为她擦拭泪痕。只是眼神带着微微的痛楚的瞧着她,她却是瞧不清了,眼中泪水太多,花了眼睛,花了初心。
皇帝叹息一声,道:“朕知道这些年你受委屈了,当年答应你的皇后之位却也没有给你。朕欠了你这样多,朕回好好守护你的。未来的日子中,朕再不许谁人欺负你,朕保你一世安稳无忧。”云贵妃微微侧过头去,并不想说话,这殿中极暖,外面便是被白雪遮掩起的琼楼殿宇,那样广阔,皆是白茫茫的一片,如万里无云的天气,一眼望不到边。
她的心如死水一般,再掀不起任何波澜。皇帝的指尖轻柔,在她眼中却如同最坚硬的石头,一面一面的划过她为了皇帝而保养好的脸颊。竟然是这样……她觉得自己可笑极了。
后面的日子中,皇帝确实是补偿她了。瑶妃因着这一件事被贬了封号,虽然只是一个嫔位,却如同废人一样浑浑噩噩的自己生活着。都说帝王家的爱最是无情,云贵妃在某一日看着窗外二月花开,梢头那渐暖的春色,偶然想起过了,母亲后面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