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暮春,春色渐老,梢头的繁花绽放的大有摧枯拉朽之势,不过亦有越绽越盛之势,华清宫廊下摆了几盆偌大的芍药,雕梁画栋之下,衬的越发娇艳明媚,如火如荼一般,恍若红日当头。天际万里无云,微微泛白的天儿,衬出碧空青天,是个极好的天气,有风拂过柳茹心的面容上,清爽甘冽,她本是在廊下赏花,诸人拥簇着她在一侧玩耍,她今天不知为何,心情忽然极好,躺在胡床上,旁边儿石桌上摆着几盘子瓜果点心,有宫女上前来斟茶。
柳茹心只是懒洋洋地躺着,嘴上却笑盈盈的,她宫里的小宫女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哪个不贪玩,有的就拿来了毽子诸人围成圈踢着,众人言笑晏晏,彼时清风飒沓,春天的风,总是忽小忽大,毽子偏了准头,径直飞向柳茹心怀中,柳茹心忽然心念一转,手肘撑了下胡床把手,立时腾空跃起,旋即身子一转,脚尖微抬,就将毽子又重新踢了回去。
诸人不由看的呆住了,还是香兰率先回过神来,不由吃惊地说道:“娘娘好身姿。”柳茹心回过头去冲她微笑,道:“亦是许久没练了。”诸人这才回过神来,一个个拍手叫好,柳茹心却只是微笑不语,诸人在见识过她的功夫之后,不由对她刮目相看,行起事来更加的小心谨慎了。柳茹心亦是未曾料到自己偶然间施展出的功夫,能带了这样极大的效益。她见诸人又回过头去继续玩耍,自己百无聊赖,回头准备进屋子绣那没绣完的帕子,不料方才进去,忽见阳光轻软,铺在那一张圆桌上,圆桌上铺着色彩淋漓的缎子,万年福的花样,被阳光照耀,更加的尊贵非常。
而让她惊讶的是,那桌上本是放着草篮子,草篮子里都是些针黹等物件,眼下草篮子旁边忽然多出一封信,因为瞧阳光瞧得时间长了,眼睛生了些刺痛,她走去拿起来一看,并没有署名,心下疑惑,只是打开来瞧。而当她打开,在看到那字迹之后,心中突地一跳。一种极度复杂的情绪忽然涌上心头,她的心正如抽丝一般,一抽一抽的,只是理不出头绪来。那字迹分明分明就是冰晓的字迹,她认识她这样长时间了,如何认不出她的字迹?
她在瞧去,心中只是发沉,深深的触感,像是字迹掉落进了无底洞一样,四周皆是黑漆漆的,正如初次来到这地宫的感觉一样。冰晓只写道:救我二字。她心中满满的沉重,一分分沉下去,这样长时间了,自己满心记挂着冰晓,如今终于有了她的消息,柳茹心却不晓得为何,心中却生出一种恐惧来。
这件事情说来蹊跷,更何况事关柳茹心最好的伙伴冰晓,她自己碰上了这样的事情,已然是没了半分理智。不过却未将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风释天亦是在内,她这一天的心情,亦不由得变得沉重起来。晚霞时分黄昏深沉,暮色渐渐四起,有宫女进来掌起了灯,窗外天色昏沉,那种如沙一样的黄色,总会叫人心中无端发慌。
那封信依旧摆在桌子上,而她只是沉思,过了没一会子,有宫女进来问她是否现在传膳,一连问了三遍柳茹心却都是没有听见,可是就当宫女准备提高声音再次询问的时候,她却忽然抬起头来,眼睛亮的惊人,只是如墨珠子一样,那种沉在水银里的墨珠,黑白分明,她的宫女不由一时怔忡,柳茹心却道:“皇上这个时辰在做什么?”她宫女半晌回神,道:“想来应该是要用膳了。”柳茹心又道:“没去到旁人那里么?”
她自己问出这句话,忽觉得心中一沉,原来她跟风释天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么?她记起前几日他过来时所说过的话,曾经一起肩并肩去到落云参加四方会武,那种只余他们二人的时光,大抵是回不去了,她虽然都是明白的,可是明白归明白,伤心却是难免的。她只是微微叹息一声,深知此刻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只说:“替我梳妆。”她宫女不免问道:“这会子都要用膳了,娘娘要去到何处?想来皇子这会子应该也要过来了。”柳茹心心中烦躁,只随口敷衍着,自己已经走去铜镜前坐下了。
屋中点着晕黄的灯,一盏接一盏,衬的宛如白昼明亮,她在那镜中瞧见了自己,因着被卷入这地宫,尽管生活了这些年了,可是容貌到底是没怎么变过,就跟年轻时二八年华一般。可惜的是,她一颗心已然变得沧桑起来,直如枯木一样毫无生趣。
因着知晓柳茹心这会子要出去,有伶俐的宫女已经为她备下肩舆,一群人拥簇着她出了门,却是去到了风释天所在之处。风释天因着是春日,人总是恹恹的,吃饭亦不过动了几筷子,就叫人都撤下去了。他吃完茶后,回到了书房看折子去了,柳茹心没想到,自然是扑了个空,听闻风释天在书房,又转移了步子去了书房。
风释天听瑾饶说她过来,笑着叫请进来,见柳茹心面色微笑,自己亦是不由得微笑,道:“用过膳了?”柳茹心却只是摇头,坐在椅子上,见他已经放下了朱砂笔,便道:“还没呢,皇上可用过了?”风释天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道:“吃过了,不过吃了一点。”他知道柳茹心过来一定是有事,不由扬了扬脸,瑾饶便带着殿内的诸人悄声退了出去。
风释天这才说道:“你过来……”他话还未毕,柳茹心已经抬起头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