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诸人并不晓得风释天会回来,当在见到他之后,到底是怔楞住了。那几支队伍的军队,原是禁军、御林军、上苑护卫等,因着睿王之事,皆是被谴回了地宫当差。而他们从前则是风释天专属御用军队,自然不会不认识风释天。只是在见到风释天之后,却是踌躇在原地不明所以。其时已有进宫来的达官贵人,亦是瞧见了这样的场面,各个皆是正愣在了原地。
彼时寒风飒飒,天际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此雪缠缠绵绵却又是极为寒凉,直如冰碴子一样落下来。风释天脖颈一凉,只是走在宫道上缄默不语,旁人瞧他,只是怔楞了这样一瞬间,却有人立马跪下叩头道:“万岁爷万福金安。”风释天却只是恍若未闻,反倒风严一怔,只是悄声对风释天道:“父皇当真不理会这些人?”风释天却反问道:“为何要理会?”他并不过多解释,却是带着风严已然走到那主殿门口。
只是人满人患,却是井而有序的按照秩序排着队,等着新皇驾到。当诸多文武百官瞧到风释天回来了,只是面上表情各不相同。睿王本是被人拥簇着准备登基,可是忽见诸人已经让出一条道来,只见风释天等人已经迎面过来,睿王心中一沉,只是急于叫人来,风释天见状,反倒笑了,只说:“朕不再的这段日子,怎么就世事更迭,轮到你替朕治理这天下?”睿王见他这样不给自己留脸,心中烦躁到了极点,可是慌乱之余,倒也就不惧不怕了,只说:“皇兄哪里还有资格登这皇位?你自己都不觉得害臊么?”风释天只笑道:“这是朕的天下,何来有无资格?”
诸人一见双方势均力敌,已然是誓不罢休的趋势,睿王逢到此刻,已经是乱了心智,不知该作何打算,只是一味的叫人将风释天抓起来。可是又有谁敢擅自行动?睿王的说话权到底是没有风释天本人有威慑力的。正待两方沉默中,却是忽见瑾饶从那人群中走了出来。诸人皆是知晓瑾饶原是太监首领,其威慑力自不必多言,更是皇帝眼前的红人,从前的时候,不知多少人巴结着呢。瑾饶却只是走去风释天身边打了个千儿,请安道:“万岁爷回来了。”说的好似就是风释天去城门上逛了一圈,只是其时风雪渐大,复就又返回来了。
睿王面色一瞬尴尬到了极点,只是从来没想过风释天竟然还会回来,可就是这一件事,已然打乱了他全盘计划。那些御林军抑或禁军,只是失了歪门邪道方才收复的,眼下风释天回来,又岂有不告状之理?他只觉自己穿戴的明黄冕服,又是那样的刺眼。风释天却并不多言,只从怀中取出那锦帛来,他交予瑾饶,只是直直的瞧着睿王。睿王不明所以,而他身边儿的小太监抑或一直谄媚奉承的人,皆是不知在何时消失了踪迹。
瑾饶接了锦帛,亦是毫不多言,回头顺着那慢坡踱步而上,睿王独个儿站在那丹墀上,身姿僵硬,却见瑾饶已经走至他身边儿。丹墀之下,只是满朝文武百官,其时飞雪飘飘,四下里静谧无声,惟有雪霰子洒落各出,发出了微微的沙沙飒飒声。瑾饶并不晓得这是什么,只是打开来瞧,而只是那一瞬间,却已经明白过来。他面容微抖,嗓子带着特有的尖细,只是将锦帛所写之字一一道了出来。
睿王忽然面如死灰,他逼宫之事,本是人尽皆知,不过虽是心知肚明,却无人敢言说出来。就算是有,那些人亦已经被他处理掉了。只是没想到这锦帛,竟是传位的诏书,风释天有三子一女,不管是如何传位,想来都是传不到自己身上的。更何况皇长子才华横溢,处事得体,更是深得人心,眼下有了这传位的诏书,更是顺理成章。
瑾饶念完,只是走去风释天身边缄默不语。风严倒也没说话,睿王只是尴尬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却只见诸位文武百官齐齐下跪,只是对着风严三度叩首。那一声声新皇,直如浪涛一样,盖过瀌瀌白雪,风释天并不说话,只是斜睨一眼风严。风严心中悸动,他身上是已经冻麻了的,可是心中却有暖流流过,恍若春光明媚,直晒进心底里去了。
他眼睛微微一热,却是坚毅的回过头去,只是从今往后,这份坚毅要一直坚持才是了。雪花密密麻麻的,因过于稠密,有些细密的雪花落在了他的眼睫上,前方只是乌泱泱的一群人头。这样的江山,将来是他的了。风严心中是翻天覆地的变化,风释天在后却只微微一笑。风严第一件事,却是命令禁军将睿王这个乱臣贼子给抓起来。睿王的人本是都去保护睿王妃了,只是还未调遣过来,眼下手中无人,自然是成了人为刀俎,他为鱼肉。风严打发人先将睿王关进牢中,只是等候发落。
睿王妃早叫人打听着前朝之事,只是没想到世世总是出乎意料,睿王本要登基,却变为被人抓了起来。她独个儿怔怔的坐在榻子上,雪霰子打的窗纱沙沙有声,屋中原本伺候她的人都逃命去了,皆知晓她是罪臣王妃,谁还敢冒着风险与她同行?她忽然落下泪来,忽听院子里传来杂沓紊乱的脚步声,有佩刀划过铠甲发出的哐啷声,她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亦是没有生出过要逃命的想法。她惟想要再见睿王一面,她为了他抛下身家性命,用自己的命赌上后半生,到底是败了。可尽管败了,她也要见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