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军营。
魔帝的手里拿着一本书,却看着夜空,轻轻吟道∶“遥想人生百岁,三万六千良夜,能得几时圆?”
能得几是圆?
今夜月如钩。
勾勒出星河流淌,勾勒出天地白雪莽莽。
月祀静静的站在魔帝的身后,只静静的看着魔帝,她在魔帝身边时总是这般的安静。
直到听到魔帝吟出那句诗时,月祀才看向天空。
月如钩,淡淡一笔。
可这淡淡一笔,却让月祀生出了恍惚的感觉。
但她恍惚的却不是这淡月,她活了无数年,这样的月亮她见得多了。
可是,真的“能得几时圆”。
她忘记自己多久没有去看过月亮了,也忘记多久能这样安静的看着魔帝。
可月亮还是那月亮,魔帝还是那魔帝。
魔帝的脸庞很年轻,菱角很分明,无论谁看到他都会想到坚毅两个字,但巧妙的是,坚毅又会被他与生俱来的贵气冲淡,生出一股亲和力。
他便是魔国的万年魔帝,但岁月未曾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哪怕一丝白发。
他是不老的。
月祀在还是孩子时,看到他是这么年轻,如今他还是这么年轻。
恍若长大的只有自己一般。
无数年的江湖风雨,世途险恶早让月祀忘记自己也曾年轻过,也只有看到魔帝时,月祀才会记得自己也曾年轻过。
可也会猛然发现原来自己早就不年轻了。
瞧,自己的胸更挺了,也更翘了,不知不觉中,她早已不是一个青涩少女。
她已见过许多男人,喝过许多烈酒,懂得很多人情世故,逢场作戏如家常便饭。
唯有魔帝是不变的。
魔帝又说道∶“人类的思想是令人敬佩的,闲暇时我便喜欢读些人类的书,没想到永恒书院院长年纪轻轻便能写出这样的诗句,仿若阅尽世事的老人,令人佩服。”
魔帝这话不是对月祀说的,而是对站着一边的神乐说的。
神乐想了想,说道∶“他毕竟年轻,殿下未必太当他当回事了?”
魔帝笑道∶“万年之前,我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我便见到我的兄弟一个个倒在战场上,我的父亲更是被一刀斩去头颅,我忘记,仅仅是因为他。就因为他,我魔族在这苦寒万年苟延残喘了万年,这样的人难道不值得当回事?”
神乐却恨恨的说道∶“但他现在还只是个孩子。”
魔帝叹道∶“可惜我只能给你石头的心,却给不了你一颗玲珑心。你……还是退下吧。”
神乐嘴唇动了动,但还是低下了头,什么也没说。
没人敢违背魔帝的话,包括她在内。
所以魔帝叫她退下,她便只能退下了。
月祀叹道∶“她却不是没有玲珑心,而是让仇恨蒙蔽了双眼,她却是一个可怜人。”
魔帝却看着远方,说道∶“我自继位后,便立志要收复失地重现我魔族荣光。对我来说,这世间从没可怜人,只有有用之人与没用之人。”
月祀身子颤了颤,她突然不知道自己是有用之人还是没用之人。
魔帝却笑了笑,拉过月祀的手。
他的手很大,很暖。
但月祀却觉得很冷。
很多年前,魔帝拉着她的手时,明明还是暖的。
难道岁月真的能改变那么多东西?
没有答案,魔帝也不能给她答案,因为魔帝连看她一眼都没有,他一直在看着远方,看着他的失地,看着他的魔族荣光,他一直都是这样,而且永远。
魔帝突然说道∶“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月祀看向魔帝,她不明白魔帝突然说这话是什么。
魔帝看着月祀说道∶“这话出自《三国演义》。”
月祀奇道∶“《三国演义》。”
魔帝点了点,说道∶“前些日子,我遇见了一个人,他自称来自神墓,但很可笑,他自己都不知道是谁,实在糊涂。”
月祀看着魔帝幽幽叹了口气,喃道∶“这世间谁又能分清自己是谁,谁又能活得清醒呢?”
魔帝笑了笑,说道∶“但我一眼便认出了他是神子。”
月祀一惊,问道∶“你杀了他?”
魔帝摇了摇头,说道∶“他虽境界连半神都没有突破,但我非但没杀他,还给他指了魔墓的去路。”
月祀皱眉道∶“为什么?”
魔帝说道∶“因为我与他一见如故,人生知己难求,我又怎忍杀他。”
月祀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魔帝是没有知己的,在他的世界里,永远只有两种人,就是有用的人与没用的人。
包括她在内,甚至包括魔后在内。
果然,魔帝说道∶“当然,最的便是他也当我是知己。知己是什么,便是两两相知,哪怕初次见面也能秉烛夜谈而还不尽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