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儿,你长大要做什么?”
“自然是跟随父亲,参加重鹤军,护我重鹤百姓!”
“嘿嘿嘿!是我的种!”
记忆,从压抑的最底漫出。
“妖……妖潮来啦!”
惊慌,恐惧,病毒一般传染,只是瞬间就弥漫全城。
“父亲……”小男孩抬头,他眼里站着个干瘦男人,背着把大砍刀,一身银白军甲,头盔上的双翼闪闪发光。
“父亲……”
“我重鹤城矗立数百年,有哪次妖潮能冲塌?我儿且看好,看为父如何随将军退了这些畜牲!”
男人豪气冲天,负身拔出砍刀,转过身去,头也不回,走进不远处等候的队伍中。
喊杀声从城外响起,好似潮水,一阵盖过一阵。小男孩手里还拿着把小木刀,他怔怔地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层透明的膜,盖住整片天空。
咚!咚!咚!
鼓声响起,和着心跳,叫人心惊胆颤。
“快!快!快进屋!”
四周邻里都喊起来,小男孩还是怔怔地望着天空。
白色的雾气不知何时罩在那透明的膜上,天边突然多出一层黑云,顺着街道可以看到城墙,那层黑云就那样压了下来。
“血债血偿!”
尖叫似的声音响起,像是拿指甲挠铁皮,不尖不锐,却让人心头发麻。
黑云撞在城墙上。
“杀!”
各色的灵力绽放出了光芒。
小男孩看得呆了。
但他没有再看下去,母亲衣衫不整从屋里冲出,把他抱起后就往屋里跑。
意外,总是始料未及又在意料之中。
战斗的罡风吹起高层建筑的瓦片,它们在空中打了好多转,又无力的落下。母亲就在跑回屋前被打中了,被打得头破血流。
但她还想着孩子,终于进了屋。
妖潮来得快,去得也快。千创山脉中的妖怪们杀够了人,也就心满意足地走了,它们心中的血债,也拿血来偿了。
“这里就是许都尉的家?”
“我们……以后能照顾就照顾吧!”
两个重鹤军士捧着把染血的砍刀站在门前,徘徊着,最终一人咬咬牙,踢开了门帘。
“父亲!母亲她……”
小男孩满脸是泪,听到了声音,抱着小木刀跑出,但他没看到自己想看的人,只有两个略显熟悉的军士。
他心里一下子不安起来。
“叔叔……父……父亲呢?”
“领头的妖王莒枭冲过来……我们半个队……都被它生吞了去,许都尉也在里面……”
嘭!
小木刀落在地上。
时间总是过得飞快,父亲死亡的消息无疑给了病床上的母亲一个重击,她很快就撇下小男孩,追逐着自家男人去了。
小男孩在军队抚恤与父亲曾经的属下关照下渐渐长大,直到他十二岁时,这一切才又发生变化。
父亲的属下在追捕一个魂修时出了意外,在妖潮中存活的八人,全部死亡!
男孩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举目无亲了。于是他继承父亲,封了兵劵,加入重鹤军。
十二岁的他无法成为真正的重鹤军,只有在后勤打杂,做饭、包养武器、收拾演武场、甚至给老兵洗衣服。
他全都做过!
尘寰军队拥有一项使其永远保持活力与战力的福利,凡是尘寰军队,无一例外皆会赐下灵力修行法,甚至会教人识字。
尘寰军队无弱者,亦无文盲。
他非常努力,十二岁参军,十五岁便达到了玉清五层,符合尘寰军队士兵的最低标准,顺利从勤务兵变成了真正的重鹤军。
他怀有一腔热血,儿时父亲的话语,从出生到现在受到的军队的影响,他心怀正义,誓要荡平世间不公。
人终究会死,但一定要死得轰轰烈烈。
像父亲、像那些帮助他的叔叔。
但人世永远都是不公的。
小到偷鸡摸狗,大到杀人放火。
罪恶永远洗不清,不公永远荡不平。
在一次次的碰壁,一次次的吃亏,甚至一次次的生死存亡下,在生活的压迫下,在整个世界永远存在的压迫下。
他屈服了。
他不清楚自己是何时屈服。当他的孩子死在面前,当他的妻子弃他而去,当他头上悬着把刀……
人生在世,就像是一条鱼滑进油锅,最开始是腥的,随着热油的,慢慢变香,变得符合人的口味。
他最后终于符合这个世界的口味了。
他变得和许多人一样,没了初衷。不再反抗,不再奋斗,默默地承受着这个世界。油锅里的鱼无论挣扎得再凶,到最后也只能成为炸鱼。
正义,压在了心里。
或许就和他一样,再也起不来了。
炸鱼怎么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