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徐四儿主动投案,李唯一失去了最后一张底牌,完整的证据链让他的所作所为暴露无遗。当田家父子出现,他们脖子上依旧青紫的勒痕,似乎在肆无忌惮地嘲笑着李唯一的狡辩。
经历过死亡的威胁,田家父子已经彻底放弃了侥幸,看到御史大人审案就像竹筒倒豆子一般把的事情都捅了出来。于是,一个长期隐蔽存在的贪污网浮现在众人面前。七年前,李唯一来青平县上任,刚开始备受掣肘,经过谋划逐除了县丞、县尉、典史等人对县衙公务和人事的影响。一年后,他掌控了县衙的事务,成为真正的只手“青天”,在无人制约的情况下私欲也开始膨胀起来。之前一直在县丞庇护下做生意的田家遇到了困境,于是主动向县令李唯一示好。李唯一初始完全没有假以辞色,当然也没有退回田家送来的礼物。几次之后,田家送来的东西从文房四宝变为折扇字画,后来又变为玉石银票,分量越来越重,李唯一也偶尔允许田家家主田若谷上门拜见。直至三年前,田家与何家在生意方面发生了冲突,便向李唯一寻求帮助,进而与李唯一勾结起来谋夺何家的绸缎生意和资财,之后将其瓜分干净。后面田家维持与李唯一的关系,每年都会送上数万两银子的孝敬,而李唯一也会给予田家官面上的方便。前段时间,田家希望再次与李唯一勾结起来试图谋夺邓家的绸缎生意和资财,不知为何被后者所拒。双方由此反目,都欲置对方于死地,而窝里斗的结果就是让这起官商勾结的案件露出水面。
孙永承听后心里很是沉重,揪着自己颔下的胡须沉默下来。他没想到官商勾结这种事发生了七八年竟然才刚被发现,而李唯一在民间的官声竟出人意料的好。如果不是一封有些突兀的举报信出现,如果不是李唯一想要杀韩平三灭口,如果不是自己有心来查看一下,相信何家破家之祸还是没人知道吧,相信还有下一个邓家、李家、王家等等会再次遇到这种事情吧。
李唯一被去了官服官帽身着深色长衫,第一次以受审人的形象站在大堂下。他面色灰暗、双目无神,头发有些斑白,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孙永承回过神来拍了一下惊堂木,大喝一声:“李唯一,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如此受贿残民,可想过有愧皇上、有愧黎民?”
李唯一从大堂都是垂着头一言不发,听到孙永承如此发问才抬起头说道:“大人,下官从未残民。历朝以来提倡的都是‘士农工商’,商人乃是四民之末、祸乱之源,下官只是动了两家不法商贩而已。下官上任以来,一直劝桑梓、扶农林、敦教化、淳风俗,使百姓沐浴王化、安居乐业。如有过失,也只是用激烈的手段毁了两个商家而已,而非为满足私欲任意残民。”
孙永承听了李唯一的辩驳之后瞠目结舌,这到底该有多么厚黑的心思才能说出来如此恬不知耻的话啊!他也不想与之纠缠,直接说道:“商人即使地位再低,亦是圣上之民,而非私人可宰。李唯一,任你巧舌如簧,今天也难以逃脱。老实点说出这些年来你所收贿赂去了哪里,本官可以照顾一下你的体面。”
李唯一站在堂下,转脸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田家父子、满目仇视的韩平三、哆哆嗦嗦的徐四儿。他从始至终都只是将这些人视为自己仕途上升过程中的踏脚石,从未将他们放在眼里,也从未将这些人的性命放在心上,想不到到头来反而栽在他们手里。念及此处,他摇摇头,似乎是在和以往的种种告别,然后垂首不再说话。无论坐在大堂上面的孙永承怎样咆哮、吼叫、怒喝,他都无动于衷,好像老僧入定。
最后,孙永承无奈,只能将其暂时押入大牢,择日槛送入京。
是夜,青平县大牢。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李唯一正被关押在田家父子隔壁。田华英虽然浑身已经没有一块好肉,此时站在牢里却神情亢奋。“李唯一,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啊!前几天你的神气哪里去了?你不是说自己在青平县是青天的吗?今天乌云盖日了?哈哈哈……有个县太爷陪着,老子去走黄泉路上也不亏啊!”看他的神色,似乎已经陷入疯魔,笑声如夜枭一般尖锐。
李唯一盘腿坐在茅草上神情坦然,仿佛还是待在后院的书房里。他也不说话,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田华英,仰视的眼神里竟然流露出来些许同情和怜悯。
田华英看到李唯一的眼神,顿时暴跳如雷,本来涨红的脸都有些扭曲了。“李唯一,你凭什么怜悯我?你以为你现在还是县太爷啊!现在你也和老子一样都是阶下囚,哪里还比别人高贵?过段时间你就要和老子一起被砍头了,到时候我看看你的脖子是不是不流血……”
李唯一只是摇摇头,面带微笑。田华英见状直接丧失了理智,大声吼叫的同时左手还从木栏中间的空隙用力向前伸着,指尖都发白了,试图抓破李唯一的嘴脸,直到被狱卒抽了几鞭之后才消停。
孙永承在回到了驿站,在书房里踱着步子眉头紧锁,他还在考虑李唯一将收受的贿赂送给了谁。如果没有线索的话,这件案子只是完成了一小半,不过总算是拿下了一个贪官。想到这里,他紧皱的眉头也稍微舒展了一些。
许安平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