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初,府衙后院的书房依旧亮着烛光。
“什么!李唯一是疯了吗?他已经身陷囹圄还想要什么?”周吾道面带倦容,在书房里沉声说道,刻意压低的声音里满含怒气。
钱师爷今天来回奔波也很是疲惫,不过此时还是强打精神给自家东主出着主意。“东主息怒!李唯一说他有一本记账的册子,属下看他的表情不似说谎。”就算不为东家着想,他也要为自己考虑,毕竟这是拔出萝卜带起泥的事情。
周吾道坐下来以手扶额,用右手的大拇指揉着因为过分激动而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良久才平静下来说道:“嗯,你说得对,这件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过也不能按照他的想法来,那样只会将本官也拖下水。吏部已经开始着手进行外察了,这段时间本官不能出差错。”
“那属下该如何答复李唯一?”钱师爷躬身问道。
“你先给一些承诺把他稳住吧,看看能不能套出账册的下落。实在不行就让柳大陶使一些手段,别弄死了就行。”周吾道越想越是头疼,摆手示意钱师爷可以离开了。待钱师爷退下之后,他又坐在书房里静下心来想了一会儿,“嗯,我从未和李唯一有过书信来往,只要拿到账簿过了外察的时间,到时候就算你说了实话也奈何不了我了。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真是贼心不死,亏得本官平时对你多有照顾,现在竟然还想反咬一口。”周吾道心里恨极,他是最厌恶受到别人的要挟。
第二天上午,周吾道拖着“病体”去驿站见御史孙永承,晾一下还可以,总拖着却不是办法。这可不是为官之道,在官场上就算对某人再厌恶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否则就是落了下成。他今年已经五十有二,昨晚昏昏沉沉睡了不到两个时辰,现在脸色还有些灰暗、眼睛充满血丝,倒是不用假装已经像是生病的样子了。还未走到客厅,他便看到孙永承早已得了门子的禀报迎了过来。
“吾道兄,得无恙乎?昨日听闻贤兄贵体有恙,实在是忧心如焚。今日本想过府探望,又恐扰了贤兄静心休养。累得贤兄今日带病前来,实在是罪过罪过啊。”御史孙永承拱着手,急步迎了上来,口中不停称罪。
周吾道刻意咳嗽了两声,这才拱手说道:“老夫惭愧!数日前处理完公务贪图一晌清凉,除去外套晾汗竟然染了风寒。昨日竟至无法起身,未能亲身迎接贤弟,还望见谅。唉,这人哪,真是不服老都不行啊!”
孙永承慌忙说道:“贤兄正是春秋鼎盛,恰是为朝廷效命之时,何来的老迈无力之说?安陆府地处要冲、舟车纷扰、府治繁琐,却被贤兄治理得井井有条,可见平日里耗费精力无数。不过还望贤兄以圣上和黎民百姓为念,务必要保重身体。愚弟这次冒昧前来,才是多有打扰贤兄多多包涵。”
“多谢贤弟挂念!愚兄以后会注意的,还是希望这把老骨头现在可别散了,这样才能多为朝廷效命几年,也算对得起皇上的隆恩。”
说完二人相视一笑,相互谦让着走向客厅,因为谁也不肯走在前面最后把臂同行分了主次坐下来。待丫鬟奉上清茶,孙永承喝了几口后抬头看了看周吾道,见对方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就放下茶盏直接说道:“吾道兄,说来惭愧,这次愚弟从青州府过来,没有提前拜见贤兄,倒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心里甚是愧疚。”
周吾道闻言抬起刚才似乎一直在注视着茶叶在水中翻滚的眼睛,敛起笑容说道:“贤弟莫要客气。你是奉了皇上的旨令,理应在地方上厘清吏治、查办贪官,这样才能上对得起君王、下对得起黎民,切勿生出什么愧疚之心。说来真是羞煞人也,愚兄治下竟然出了如此贪官,在贤弟查办之前还一无所觉,真是愧对皇上啊!”说着还以手掩面,急促地咳嗽起来。
孙永承心中苦笑,他意识到知府周吾道到现在还是对自己颇有芥蒂之心,不肯释怀。“贤兄莫要如此。李唯一为人狡诈、极善隐藏,即使被愚弟设计拿住把柄他还是极力狡辩,差点让我功亏一篑闹个灰头土脸。贤兄总管一府事务,还要忙于运河漕运向京师输送春秋二税,难以兼顾偏远小县也属正常。”
周吾道顺着台阶就下来了,他只是想试探一下山东道御史的心思,倒不是刻意与对方为难。“多谢贤弟体谅!不过愚兄还是会上一道请罪折子,有待皇上圣裁,否则也是良心难安、食不下咽。这段时间,愚兄一直羞愧莫名,总觉得有负圣恩。如果不是实在放不下府中事务,愚兄都准备辞官归隐了,这样才能略略减轻心中的愧疚。”
孙永承眼看聊到这种地步,急着慌忙说道:“贤兄万万不可如此,这样将皇上和百姓置于何地?相信皇上会明见秋毫,肯定不会责怪贤兄的。愚弟回到京师也会据实以告,不会让贤兄蒙受不白之屈。”说着站起来朝南方京城方向拱拱手,而周吾道见状也用手撑着几子站起来拱手。
重新坐下后,二人开始闲谈起来。周吾道端起茶盏喝了口茶问道:“贤弟这次来安陆府有何见教?如果需要愚兄做什么,尽管道来。无论府治人事,还是府库民风,抑或是府学教化,愚兄都可以安排。”
“贤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