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府,后院池心亭中,右相叶南卿和太子太师夏国渊相向而坐,静默无言。微风袭来,暖暖的空气中凭空多了几分凉意。
叶南卿手持紫砂壶,给夏国渊面前已经空了的杯子重新续满茶水。待夏国渊再次放下杯子,他才恭敬地问道:“一别经年,弟子甚是挂念,奈何俗务缠身,难以侍奉恩师左右,心中羞愧难言。可喜恩师返京,弟子以后当奉持汤水、以示孝心。您老的身体可还康健?”
夏国渊捋了捋已经白了的胡须,略带唏嘘地说道:“老了就是老了,不服老也不行啊!这几年来,为师在家里含饴弄孙、采菊登山,也算是享了不少清福。唉!这次若不是陛下几次三番下旨急招老夫入京,为师本来打算老死于田垄之间的,实在不想重返宦海。”
叶南卿连忙起身躬身急声说道:“恩师老当益壮,理应重新出山为国效力。可恨劣徒窃居高位,却未能调和阴阳、理顺朝政,实在有愧恩师的教诲。陛下若允许恩师重新执掌朝政,那才是社稷之幸、百姓之幸。”
夏国渊摆摆手示意叶南卿坐下,叹口气说道:“就算老夫有此心,也无此力,何况在泥土中消磨几年,早就断了早些年的念想,所以还是不蹚浑水了。”他饱含深意地看了叶南卿一眼,眼看叶南卿还要再劝,他接着说道:“南卿,你是为师最得意的门生,这些年也是辛苦你了。”
叶南卿在夏国渊说话的时候,也在用余光细细打量着他的神色,看着不似作伪,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他满面羞愧地说道:“恩师,弟子愚钝顽劣,没有继承您的衣钵,给您丢人了。自弟子任右相以来,天灾人祸不断,百姓流离失所,社稷动荡难安,实在是有愧于您临行前的嘱托。”
“南卿,为师也执掌过朝政,深知其中的艰难险阻。老夫知你不惧艰辛,肯定是付出了极大的心血。若是实在难以避免,那亦是时也命也,你不要过于自责。只要你尽力而为,但求问心无愧即可。”
“恩师,弟子不惧天灾,因为只要赈灾得力,也不会酿成大祸,可人祸却殊为可恨。这次浙江金华等地突发洪水,弟子在收到灾情后第一时间命令当地开仓放粮,以赈百姓;同时要求知府、县令合力抑制豪绅趁机囤积居奇、鱼肉百姓。可是,弟子因一时不察,险些引起民乱,酿成大祸。当地官员和地主勾结起来,肆意倒卖常平仓的粮食,导致衙门无粮可赈,灾情迟迟难以缓解,百姓饿殍遍野,其形惨绝人寰。弟子恨哪!恨那些贪官污吏,恨那些地主豪绅,更恨自己未能提前预防这些祸事。可现在因为顾忌百姓性命,只能捏鼻子咽下这枚苦果,揭过去这件事。”说到这里,叶南卿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夏国渊听了之后依然平静,几十年的宦海沉浮已经让他知道了有些官员作恶起来根本没有下限。强取豪夺、囤积居奇、欺压百姓、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等等,他见得多了,实在是不足为奇。他只是叹了一口气说道:“南卿,这种事为师也遇到过不少,而且可以告诉你,以后你还会遇到。所以你能做的就是,现在想尽各种办法赈灾,将对百姓的损害降到最低。处理贪官污吏、地主豪绅,那是灾情过去之后的事情。你要明白,现在你已经不是一个直接为民请命的普通官员了,而是一个执掌朝政、调和阴阳、弥合冲突、处理烦难朝廷能够有序运转的宰相。你同情百姓受苦受难,这是好事,也是为师当时看重你的原因,但不能以此为立身行事之本。”
叶南卿擦了擦眼泪,眼眶依旧泛红地说道:“多谢恩师教诲,弟子明白了。只是百姓何辜?弟子每次想到百姓被地主豪绅所欺,甚至不得不卖儿鬻女才能苟活于世,内疚蚀骨以致辗转反侧难眠。经过恩师的提点,弟子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
夏国渊略微赞许地点点头,“嗯,南卿不必过谦!多年的官宦生涯,你依旧初心未改,殊为难得。”谈及此处,他又换了个话题说道:“南卿,朝廷最近可出现了什么动荡?”
叶南卿有些诧异地问道:“恩师何出此言?”
“哦,没什么。前日陛下招为师入宫,授予太子太师之职。老夫虽然极力推辞,奈何陛下态度甚为强硬,最后不得不答应。因为为师已经离开朝廷已有数年之久,对现在的情况也不甚了解,所以就过来问问你。”
叶南卿想了想回道:“恩师,最近朝廷全力运转都在忙着赈灾,倒是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在您进京之前,都察院的御史还在弹劾弟子窃居高位却无所作为,其余倒是没有什么事情。”他想了一下又说道:“恩师,弟子听说您进京路过扬州时牵扯到一桩案子之中,您可有受到什么刁难?”
夏国渊闻言淡淡地说道:“一桩小事而已。为师乘船路过扬州时,船主不幸被人所杀,所以扬州知府就请老夫协助调查。”
“啪”!叶南卿狠狠地拍了一下石桌,猛地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厉声说道:“岂有此理!恩师的品性谁人不知,何人不晓?那刘明诚身为弟子,非但不顾恩师提携照顾之情,竟然信口诬赖恩师,实在是不为人子!”
夏国渊沉声说道:“南卿,坐下!你现在身为右相,理应时刻注意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