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顺着窗户的缝隙吹进西苑宫殿巨烛的火光摇曳见完重臣一直沉默不语、面无表情的建平帝更显阴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声在空旷的宫殿里来回回响。
在旁边值守的马德胜小步急促地走向窗户,被建平帝挥手斥退。马德胜躬身小意地劝说道:“万岁爷,夜深了,该安寝了。”
“行了,朕知道了。你和那些人都离得远一点,朕要清静一会儿。”建平帝攥着的手掌露出了青筋,仿佛在用力压制住咳嗽。
待马德胜和侍候的太监宫女退下,他用黄色的丝绸方帕擦了擦嘴角,有些阴冷地问道:“梁文道是谁的人?他的座师是谁?”
一个黑影跪在三丈外的柱子旁嘶哑着声音说道:“回主子的话,梁文道恃才傲物、脾气嶙峋,平日里和东宫其他属官不睦,倒是和夏国渊关系较近。他的座师是已故礼部尚书卢乃省。因为梁文道平时很少与人交友,奴才暂时还未查出梁文道是谁的人。”
“嗯?看来朕平时对你宽松了一些。”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请主子责罚。”黑衣人砰砰地在地上磕着头。
“行了,朕要你这条狗命有何用处,朕要的是结果。速速去给朕查!朕不相信一个太子洗马就可以折腾出来这么大的风浪,而且之前没有一点风声。无论查到谁,都要如实报上来。朕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把主意打到太子身上!咳咳咳咳咳咳……”随着厉声喝骂,建平帝又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用丝绸掩住口鼻,良久才放下来。
“请主子保重龙体,奴才这就去查。”黑衣人又磕了几个头,然后退了下去。宫殿里又恢复之前的寂静冷清。
建平帝似乎一下被抽空了精力,仰靠在紫檀宽背椅子上,双目无神地看着空旷的宫殿,身上散发着浓浓的孤寂之感。他想起了和自己很恩爱却早逝的皇后,想起了驾崩前拉着自己手不停叮嘱的父皇,想起了这些年来兢兢业业换来国力的蒸蒸日上,想起了依旧年幼无知的太子……他闭上眼睛原本努力挺直的身子也佝偻下来,仿佛瞬间又老了十多岁,如同迟暮的老人。从手中滑落的金黄丝帕铺展在地上,手帕上赫然有一团血迹,刺人眼目。
过了良久,建平帝睁开双眼已经恢复清明,不复刚才的软弱。他握了握已经有些褶皱的双手,好像是在抓着最高的权力,脸色瞬间变得坚毅,眼神中满是狠厉。“朕在走之前,会将你们……嗬嗬嗬……”声音阴冷尖锐,如同寒风中的夜枭。
第二日,建平帝早早起身,眼白有些泛黄。他用过早膳后吩咐马德胜:“你去告诉刑部尚书康久全三人他们加快问询进度,不要让对方有丝毫侥幸之心。”
“是,奴才这就将万岁爷的口谕告知康大人。”马德胜听后匆匆离开。
康久全自知身份不及夏国渊贵重,根本无法叫得动对方,也就没自讨没趣地将问询的地方放在刑部大堂,而是和大理寺卿严文正、左都御史凌清秋商议后决定直接登门夏府。既然如此,索性三人也决定将问询太子洗马梁文道的地点放到对方府上。
三人领着各自的属官刚到梁府门口,还未及进门,马德胜被小黄门搀扶着小跑过来,急促地喊道:“三位大人留步,皇上有口谕。”
三人拱手行礼,以示尊敬。
马德胜走到跟前,深吸了几口气,平稳了紊乱的气息之后,这才开口说道:“着刑部尚书康久全、左都御史凌清秋、大理寺卿严文正三人全权负责问询之事,以康卿为主,凌卿、严卿辅之。宜加快问询进度,勿枉勿纵,勿亲勿恕。钦此!”
“臣等遵旨!”康久全依旧面容沉静,其他二人则面面相觑,感觉这件事又变得更加复杂了,起码比预想得要复杂得多。
三人人以刑部尚书康久全为首梁府,谍情司指挥使曹文炳不敢托大,早就在府内恭候。
曹文炳略显疲态地说道:“康大人、凌大人、严大人,在下恭候各位多时了。太子洗马梁文道安然无恙,也未与人有过接触。如果各位大人有需要在下配合的地方随时吩咐。”
三人都是文官,虽然私下里矛盾重重,但面对这个谍情司指挥使态度那是相当的一致。每个人都鼻孔朝天,哼了一声,一副宁愿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康久全看着前方开口说道:“曹指挥使,你们都退得远一些吧。本官和二位大人这就要开始问话了。”
曹文炳早就练到唾面自干的境界了。他若是在乎别人的喝骂,早就被气死十回八回了。他也懒得顾及对方的感受,直接说道:“康大人,在下受皇上吩咐,必须要旁听各位大人的问话。请大人见谅!”
三人听了,脸色登时变得很是难看。脾气最为火爆的凌清秋怒目一横,厉声喝道:“怎么!连皇上也不相信本官吗?那本官不掺和这件事也罢。本官这就进宫问问皇上,为何要派人监视吾等。”
曹文炳语气悠悠地说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唉,也不知道凌大人到底在怕什么。若是没有事情的话,就让在下听听又何妨?除非……某些私相授受……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