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毓站在院子中央,将双手背着在身后,神情突然有些凝重,抬头仰望浩渺的星汉,又俯首看着火盆里的火光,人生之于浩瀚的星空是何其短暂,就像这盆火,燃尽了,便息了,毁灭于无声无息间,又有谁记得它刚刚炽热的烈焰呢?
张泫叔因为不经意的一句话,得罪了皇帝,落得抄家杀头的罪过,虽是祸从口出,但总不至于灭,在这唯我独尊的封建帝制底下,普通人是多么的渺小。
看看张泫被捆得结结实实,踞跪在地上的样子,不觉心生怜悯。不能让他死,也不能让他的财产充公。
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前生,因为一场车祸、一个女人,生命的那盆火已经熄灭了,化归于无形,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记得自己,有没有人祭奠自己,张泫若是死了还有个张轶每每忌日给他烧纸使钱,会有人为梁炎诵几句开路的悼词吗,会有人在梁炎的坟头放一束花吗?
崔毓的眼角湿了,他背过身去,手在眼角胡乱的揉了几下,宽大的袍袖,拭干了眼角,不知道眼珠发红没?那些禁卫军会看出来吗?
他故意干咳几声,然后回转身形,朝向裴黎,“裴叔真想要小侄诵背一番?”
“那是自然,如今贤侄的名声在外,誉满京城,况且皇帝有意重
用,谁人不想得见贤侄的风采。”
我靠,已经誉满京城了,人要红,没办法,我这属于是一夜爆红,既然已经红了它更加紫一点又有何妨呢?
“裴叔,不如将今日在场的禁卫军招进院子,都来为小侄做个见证,也好让小侄扬眉,你以为如何?”
“好,全体禁卫军都到府内,一睹崔毓少爷的风采。”
前面的院子里挤满了红衣黑裤的禁卫军,只得将张家的男女老少、丫鬟杂役驱赶到后方的院子里。
这些人一到后院子里,没有了禁卫军的管束,便开始嚎啕起来,尤其是张泫的几房小妾,倒是张泫的正妻沉着冷静,“都不要哭了,省得是那些禁卫军生了气,做出些令人生悔的事情来,只望众姐妹沉下心来,静观事态。”后院里边终于平静下来了。
裴黎差禁卫军取来张泫家的书籍,两名年轻的禁卫军各自抱着一大摞的书籍,步履蹒跚地来到大火盆前。
近千名禁卫军围成了五个圈,最里边的席地而坐,第二圈蹲着,第三、四圈站立,最后面的找来张家的高凳,站立在上面,向里面俯瞰,这些禁卫军都静了心神,屏息凝视着站在火盆前的崔毓,抱书的禁卫军取来一本书,随手将书本打开,递给崔毓,崔毓接过书来,将书高高的举在眼前,扫视几秒,高声对周围的禁卫军喊道,“好了,”
崔毓将书递给身边的裴黎,点点头,裴黎接过书,并不看崔毓,眼睛直直的盯着书本。
“姁即与超以诏书趋诣商第,第内讙噪。食时,商女……如朝霞和雪艳射,不能正视。……胸乳菽发,脐容半寸许珠,私处坟起。……阴沟渥丹,火齐欲吐。……严处女也!约略……”
念着念着,崔毓就见人群里开始有人交头接耳,像是在议论什么,身旁的裴黎突然哈哈哈大笑起来,再看看,踞跪在地上的张泫,脸色变得十分红赤。
裴黎猛然将书合上,细细的看看书的皮封。又猛然将书掷于地下。
“张校尉竟然私藏这等好书,想必用它来泽被后世吧,哈哈哈。”
禁卫军发出了一阵阵哄笑,崔毓将书捡起来,看看皮封是《杂事秘辛》,刚刚崔毓只顾念了,倒没有注意书的讲的是什么,现在看看书的名称《杂事秘辛》其中有一个秘字,但凡有秘字的肯定有事儿,像什么秘史啊,肯定是不好的书籍,也可能是什么禁书,于是崔毓仔细地研究起书的,大体看懂了,的确里面有一些特殊的描写,不过这些描写压根就是小儿科,比起现代的那些小黄本,差的远来,这里只有对一个女人的形体的描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们是没见过欧美的直进直出风景,要是见了让你们三日醒不了神。
崔毓将迷魂散撒在《杂事秘辛》的内页,将书合上,走到张泫的跟前,“张叔,这等书籍不藏也罢。”
张泫紧忙点点头,满脸羞容,“不藏也罢、不藏也罢。”
崔毓来到大火盆前,将书投进了火里,火苗子立刻高窜起来,崔毓拿过身旁一位禁卫军的大砍刀,拿刀尖将书挑起,火苗子更加旺盛了,烟气冉冉升起,向四周辐散,空气中充满了浓浓药香,大家都抽动了鼻息,细细分辨着。
“张校尉的书好香啊,是不是在书上涂了香魂散,边读边闻,读完了兴致也起了,哈哈,是不是跟你的小妾们一同读啊?哈哈哈!”
裴黎大笑,展示着一个胜利者的狂妄姿态。
崔毓微笑着看向裴黎,“裴叔,小侄诵背的正确与否?”
裴黎慢慢收敛住狂笑,脸上的笑容自是没有消退尽,心中那胜利的情绪依然向外扩张,“贤侄神通了得,既然裴某亲眼所见,敬佩万分,”说着便向崔毓深深的打了一恭,这敬佩之情真是出自内心的,“贤侄日后定会腾达,届时勿忘裴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