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庭开两朵,
经僧阁里评论。
木鱼暂且停手,
风送花香有情。
笑时倾城倾国,
愁时倚树凭阑。
尔但一开两朵,
我来万水千山。
从这两首诗中可以看出,李贽对梅澹然的情感油然纸上,如果李贽只是跟平民家的女子或者妓女厮混倒没什么,关键问题是他在跟这种世家名门的女眷交往,而且还那么高调的把他们交往的细节墨写下来,这是对封建伦理秩序的严重挑战。面对天下汹汹而来的指责,李贽理智气壮的反驳道:“山居野处,鹿豕犹以为嬉,何况人乎?”
李贽跟梅澹然的关系究竟发展到何种程度,我们不得而知,但是一位具备士大夫身份的60余岁的老者跟一位30余岁的世家女眷如此高调交往,这不仅丢的是全体儒家信徒的脸面,更丢的是帝国的脸面。
我们不晓得李贽如此刻意为之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或许像耿定向说的那样,李贽既矫且伪。每当有衣冠楚楚的士大夫来听李贽讲课的时候,他便大袖一挥道:“读甚么书,此时正不如携歌姬舞女,浅斟低唱。”一些吊儿郎当的后生秀才们真的带着青楼妓女去见他时,他便破颜笑道:“也强似与道学先生作伴。”
顾宪成说道:“李贽曰:与其死于假道学之手,宁死于妇人之手。卓吾平日议论,往往能杀人,此语却能活人。吾不得以其人而废之。”
但是依然有不少高官和在野的士大夫们与李贽交厚,受他们的邀请,李贽在芝佛院居住期间,分别前往山西、北京、山东、南京游历,在此期间,他又完成了一系列著作,并在南京和山东先后与西方传教士利玛窦见面,由于李贽偏信“禅道”,所以与利玛窦信奉的“修身学”格格不入,但是他依然保持了跟利玛窦平等交流的态度。
万历二十八年(1600年),应梅澹然书信邀请,李贽回到麻城,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芝佛院被湖广佥事冯应京指使人纵火焚毁,李贽逃到河南商城县的黄檗山中,李贽好友,御史马经纶听说后将李贽接到北京通州的莲花寺中。
万历三十年是这位异端分子留在世界上的最后一年,士大夫们经过这么多年的隐忍,在李贽抵达通州后,再也按奈不住,礼科都给事中张问达开始上疏劾李贽了。
“以吕不韦、李园为智谋;以李斯为才力;以冯道为吏隐;以卓文君为善择佳偶;以司马光论桑弘羊欺武帝为可笑;以秦始皇为千古一帝;以孔子之是非为不足。与无良辈游庵院,挟妓女白昼同浴,勾引士人妻女入庵讲法,至有携衾枕而宿庵观者,又作《观音问》一书,所谓观音者,皆士人妻女也。后生小子,喜其猖狂放肆,相率煽惑。至于明劫人财、强搂人妇,同于禽兽而不恤。近来缙绅大夫亦有诵咒念佛,奉僧膜拜,手持数珠,以为律戒,不知尊孔子之法,而溺于禅教沙门。
近闻贽且移至通州。通州距都下三十里,倘一入都门,招致蛊惑,又为麻城之续,望敕礼部,檄行通州地方官,将李贽解发原籍治罪。仍檄行两畿及各布政司将李贽刊行诸书,并搜简其家未刻者,尽行烧毁,毋令贻祸后生,世道幸甚。”
张问达在奏疏中所说得李贽劫人之财是指李贽在芝佛院期间曾四处写信向富裕之士讨要钱财,而且张问达还提及在李贽的蛊惑下,士大夫中也有人开始弃儒信佛,而且年轻的生员们也喜其言论,四处传播。
张问达弹劾李贽的奏疏得到士大夫们的响应,他们纷纷附和,要求皇帝处理这个异端分子。万历对此事并不感兴趣,什么男女作风问题,什么反孔言论,什么给秦始皇、武则天翻案问题,都不是这个皇帝所关心的问题,他对基督教都采取了包容的态度,更别说李贽的那点言论。他于是便让锦衣卫将李贽逮到狱中,然后再遣返回籍。
“为何要著那些妄书?”锦衣卫问道。
“我著的书对于圣教来说有益无损。”李贽回答道。
当李贽听说朝廷要遣返他回福建的时候,他绝望了,对于他来说,最可怕的事情就是回到家乡,因为那对他来说意味着理想的破灭。
万历三十年(1602年)三月十六日,75岁的李贽在狱中以剃发的名义借来剃刀自刎而死。
李贽是本朝难以评说的人物,笔者在撰写本章的时候既感到兴奋,又感到厌烦。李贽是泰州学派的传人,他的思想秉承了泰州学派一贯的主张,他厌恶道学士的虚伪,他主张返朴归真的童心说,他反对一切以孔孟之道作为是非评判的标准,在此基础上,他抛弃了儒家的历史观,从客观、理性的角度对历史人物进行重新评价,而这又跟黄仁宇倡导的“大历史观”有殊途同归之处,李贽的这种是非评判标准对于今人来说无疑使我们的眼界更加开阔。
但我们明显看到,李贽自有他的自私、虚伪之处,他的一切行为都有极强的目的性。如果对做官不感兴趣,大可像王艮、何心隐、耿定理那样终生不考、不官,李贽出身世家,家里的田租并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