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二千娘子军中,除了苏娣的骁勇,便再难有人能与魏武卒正面交锋而不落下风了。
中山内卫军四百人参战,一刻钟的时间,四百人损伤过半。魏武卒五支百人队参战,一刻钟,仅剩数十人还站在战场上。
第六支百人队很快就补充了上来,第七支已在路上,很快就能杀到主战场。
井陉关只有这么大,正面接触的人数总共也就那么多,魏军会控制参战的人数,这是很正常的。
纵是如此,当二千娘子军接管战场时,颓势立马就显现了出来。
没有歧视,男人和女人的身体结构本来就有很大的不同,女人的身体素质是要稍弱于男人的,她们面对的敌人,还是打败了秦军虎狼之师的魏武卒。
仅仅三十六人的接触面,二千娘子军在瞬息之间,便倒下了三排。这样的颓势是何等之恐怖。
穿着皮甲的中山女子,用她们跳舞的脚,毅然决然的踏上战场,一排倒下,一排又冲了上去,就像在踩着鼓点,舞时不会停顿,战时也不会懈怠。
她们柔弱的身子,此时挺得笔直,舞时甩彩袖,战时挥出剑矛,也同样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中山人的骄傲,不能随意践踏,女子心中的骄傲向来不比男儿少。中山女子的骄傲更是如此,她们一直都在用行动证明着自己。
公子羽缓缓闭上了眼睛,战争的惨烈一直都在洗刷着他这颗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心。
作为一个将领而言,他能做的还很多,然而现实给他足够的时间。
苏娣此时已战得浑身是血,握着长矛的手从震疼变成了麻木,皮甲上不知添了多少新痕,血从皮甲上缓缓流下,到她虎口上时,她已分辨不出是敌人的血还是自己的血。
面前的敌人,似乎无穷无尽,战意永远是那么高亢,这支敌人的恐怖程度是她从未看到的。
十五岁成为更卒,守井陉关数年,和赵军交战数十余场,每一次她都能从容而归。每每自己朝天怒吼时,赵军男子都会被吓退数步,可是今天面对的敌人,悍不畏死,不义之战,似乎就像守着自己的家园一样,毅然决然。
“不义的是你们!你们才是侵略我们家园的逆贼!”苏娣怒吼,粗犷的女子声音回荡在井陉关上,似乎再向老天控诉着种种的不公平。
苏娣弃矛拔剑,剑出鞘的一瞬间,三颗头颅落地,此刻唯有敌人的鲜血,才能让她的心平静下来。
也不知战了多久,苏娣身边的袍泽一个个倒下,面前的敌人一个个横尸在她面前。杀到了曜日无光,杀到了天地几近崩塌,回响在她耳边的喊杀声已经让她耳鸣。她再挥剑,就如一个木头人一般,挑、刺、砍几乎变成了她的本能,直到她死命挥出的剑,击在了空气上,她才恍然,抬头看去尸积如山,再也没有敌人爬上尸堆向她冲来,她才明白,敌人已经退兵了。
魏军穿过一线天,在壶口扎营,这一次交战,便是魏军对中山军的试探,若是能破关,魏军便会长驱直入,当然,若是中山军扛住了,也无妨,退军便是。
公子虎摸过一线天已经知道魏军在落马坡扎营了,这对魏军来说,这是措手不及的。一线天天险更甚,滚石砸下,一线天之争,又须耗时数天。
在主将公子击和副将翟矛的商定下,魏军决定冒险摸过一线天,在一线天外的壶口扎营。
他们果然赌对了,中山军的主力尽数在南线,西线的守军没有袭营的能力。
公子羽站在土丘之上,脚下的后勤部队在打扫战场,一具具尸体抬过公子羽的面前。有魏武卒,有内卫军,更多的还是娘子军的女卒。
“公子!”乐舒在身后轻唤,公子羽的心情实在很不好。
良久之后,公子羽长叹一声,转头对乐舒道:“这只是魏军的一次试探,更大的攻势,不久就会到来!准备吧!”
乐舒点头,心中略有不平。
他是魏国人,在魏国若是不到万不得已,女人是绝不会上战场的。这是对男人的一种侮辱,他堂堂七尺男儿,看着中山女子在他面前一个个倒下,他心中的憋屈可想而知。
他想请战,然而他却不敢开口,河丘狼骑是公子羽他们的心血,倾公子府一年多的累积才出来部队,更的是,河丘狼骑还是河丘子弟,河丘子民奉公子羽如天生,公子羽对他们也是如同亲兄弟一般。
公子羽如何也不会允许河丘狼骑作为步卒去守关的。
这一夜,中山女子在营中暗暗抹泪,中山男子沉默难言一语,久久难眠。
河丘狼骑其实是一只新兵,战场上的一幕幕,对他们的冲击不可谓不大。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怕,他们就已经被这种憋屈熬得头皮发麻。
热血喷涌,又凉了下去,想上战场,却不能。一个个像极了自己婶婶、阿娘、婆姨的女人,在他们面前倒下,这种感受怕是他们这辈子品尝过最为苦涩的滋味了。
魏军军营,一顶大账被数百小帐护在中间。账内乐声响起,随军舞姬扶袖而来,一时大账中歌舞升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