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家的客船,带来一阵湍急的水流,哪个方向吹来的轻风,将我铺搭在河石上的面纱带入水中顺流飘去。√取一件不过几丈远的东西,从前对我来说不过如囊中取物,可是如今我同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一般,只能焦急地眺望跺脚。
一袭白衣从船中飞出,轻巧地拾起我的面纱,又逆流一路蜻蜓点水地来到我面前。我立刻将头埋低,强作镇定,叮嘱自己,如今只是一寻常农家女子。
“奴家谢过公子”,我微微屈膝。这么多年过去,他依然是一个俊朗、带有魅惑笑容的男子,足以让一切女子倾倒。
他是清河,白衣胜雪,是一切女子最初的美梦和最终的噩梦。
我不动声色地瞄到清河的眼里带上了震惊和疑惑,低下头并没能妨碍他认出我,总算曾是床头的故人,只是那一个他记忆里的小晚儿,是绝不会向人屈膝的。但转眼他又换成了恍然大悟,大约是认为我难堪于故人重逢,这才装作不认识他。
是不是都不,他显然不打算放过我。轻佻地靠近,将微湿的面纱别入我的耳根,抚着我的耳廓,饶有趣味地注视着我说:“我知道只有极端美丽的女子,才会需要面纱来遮掩自己的光芒,你果然比当年更需要一方面纱了。”
我一直不能容忍的是旁人触犯我的领域,就算这个人曾与我朝夕相对,然而我们早就誓为陌路了。若是按我一贯的秉性,他大约此时手腕以上部分已经分离了,可是我已经不是昔年的我,没有功夫在身,我只是静静地拨开了他的手。
他见我完全没有应和,也清楚我一贯的脾气,便没有再造次,只是执一柄羽扇站在三寸开外,浅笑盈盈对我说,“我同采芷来江南游玩,她一直不高兴,认为我是要借机来寻你,如今还真阴错阳差给她说中了”。我不说话只是看着他身后,他转过头顺着我的目光往后看,那一条小船正在往这里划,船头上站立着一个粉衣女子。
我并不关心这个叫做采芷的粉衣女子是他的第几十个花花蝴蝶,他还是一样,抓住一切机会将情话说的不动声色而又惊心动魄。
“又要去哄她了……”,清河的声音听起来不无叹息,“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哄住,若是不行,只得再换一个了……”,顿了一顿,他又似无意地说道,“我后来又认识了几个女子,她们都像你,所以最后我们又都分开了。”
“遇上你,哪个女子能不像我呢,我只能做到不再去像她们。”我冷冷地戳穿他伪装的深清,不过是又一场戏剧的前兆罢了。
他反而兴趣盎然起来,我很懊恼没有收住性子,方才的这一句针锋相对,大约是令他寻到了过去的小晚儿的身影。
“我会再来找你,小晚儿。”他晏晏笑道,转身走向已经下船上了岸的粉衣女子,好声好气将她劝回船舱,还不忘回头留下一个无限深情的凝望。
我伸手拿下那条沾了水的面巾,触到他刚才触碰的肌肤,不由顿了一顿。他的指尖轻抚过我的脸颊时,有微微刺痛的凉,我不禁心下悲戚,“这世间再无小晚儿了。”他亦传音回来,“这些年我周游列国,化名沁思恋晚,然而这些国度没有你,所以我又归来。”我淡淡一笑,告诉他,“你这个名字实在不怎么好听,又太过招摇你的道貌深情。”
说罢将那条经了他手的面巾毅然扔掉,再也不看一眼地转身离开。
以前我们正当好的时候,清河便利用我的被辱,来为自己博得正气凛然和一往情深的声名,就连不相往来了,他都要利用和我曾有过的感情,来向一个个女子昭示自己的深情,从而骗取她们的爱情和利用她们对我的微妒而产生的紧张感。女人本就是容易因感动和占有欲而生情的物种。
可是清河,我并不是一个女人,我早从你第一次离开我,就已经放弃了女子的一切秉性。所以我不会被骗。如果我曾经被你骗住,那不过是因为我愿意被你骗。你可知幸运的女子和不幸的女子区别在哪里?的男人都是骗子,只不过幸运的女人,找到一个男人骗了她一世;不幸的女人,就只找到一个男人骗了她一时。
我曾经甘愿被你骗,沉溺在你的甜言蜜语里死去也都可以,我给了你骗我一世的机会,你却只是用它来骗我一时。也是,你那样大的才华,若只是用来骗一个女人,是多大的浪费啊。
至于为什么独独是我,而不是别的在我之前的女人,成为他的深清标榜物,那自然并不是真的因为他有多爱我,只不过因为他从未完整地得到过我,他不甘心他一路飘红的情路上,有这么一块跘脚的石头,他要铲平它,要它驯服。
你一直想要驯服我,清河。
我闭眼躺在青草丛间,闻着混杂泥土与植物汁液的清新刺鼻味道,一任午后的阳光照拂在我身上,可是我的大脑一直没法真正闲适下来。对清河的一切指控,不断的在我脑海里过场。我不否认我不曾忘记过他,可是记得又能如何,我只不过是记得自己不堪的过往,这里面有一个他,而不是记住他。
身边的草有细微的悉悉索索声,另一个人在我身边躺了下来,良久问我:“你恨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