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一日清晨,从溧阳来的云生和尚背着行李在宜兴县下的曹家村化缘。
云生先是遇到了一位好心的本地儿郎,好生招待了云生和尚,还送给他一些干粮,说是好让他路上吃。后来,他在曹家村边上的小杨村,又遇到一位年纪较大的好心老太太。她甚至送给他一些盘缠。
午后,云生和尚上路,走到宜兴县城不远的乔门村时,莫名其妙被一群村民围堵,一口咬定他就是个剪辫子妖人,将其五花大绑到县衙来。巧的是,衙役们居然在云生和尚的包袱里,搜到了一把剪刀、两根辫子,还有一些干粮和盘缠。这些完全可以证明那群乔门村的村民,眼睛都是雪亮的!
作为一名游方和尚,而且是位没有度牒的见习和尚,一切都太过顺理成章。
云生悲戚戚地哭泣着。马三阳问,“你既然是冤枉的,又为何要这么快招供?四月十一日入狱,十三日便已经交代了作案过程?”
云生呜咽说:“小的有些怕痛,又害怕了官府的威严。蔡大人不肯信小的,小的只能认罪了!”
马三阳还在常州府衙看卷宗时,就已经发现了云生和尚交代的作案过程十分不合理。他早已怀疑宜兴知县又是一位滥用私刑的官员,今日亲眼得见,果真证实了最初的看法。但马三阳不便追究刑讯逼供的罪状。
“云生和尚,你还记得曹家村的好儿郎和小杨村的老太太,家住哪里?模样如何吗?”马三阳问。
“当然记得,不过是十一二天的事情,自然记得。”云生有些激动。
马三阳对陈师爷说:“陈师爷,如今县衙你说了算,一会儿给云生和尚找个大夫瞧一瞧。明天你给云生和尚指派一支捕役队伍,去将曹家村的好儿郎,还有小杨村的老太太,全部带回衙门。”
陈师爷大惊,起身走到马三阳身旁,有些不安地说:“马大人,云生和尚可是已经认罪了的重犯,怎可放他出狱?还大摇大摆跑去抓一些无辜善良的好人?”
马三阳点头同意,改了言语说:“那就把云生和尚的两只手捆住,不就不算大摇大摆了?”
陈师爷突然跪地:“马大人,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啊!而是云生是蔡大人在公堂之上下令关押的犯人,公堂的威严不能损毁啊!请马大人三思!”
“本官是按察使司经历,有监查、重审、结案的职权。蔡大人要对地方百姓有威严,而我马三阳以朝廷的指令审理案件,朝廷的威严就可不管不顾吗?本官需要你的蔡大人给什么下马威吗?”马三阳的怒火隐而不发,双目凶悍,威严十足。
陈师爷吓得不敢再多言。
“王捕头”马三阳喊道。
“属下在。”常州府衙的王捕头回话。
“你命两位捕役兄弟轮流到监牢督查,不可让犯人跑了,也不可让犯人死了。”马三阳狠狠瞪了陈师爷一眼。
陈师爷眯着眼睛,连看都已经不敢了。
马三阳坐在回驿站的马车里,麒麟犹豫良久后说:“先生,如今有官威了!”
“哈哈!”马三阳笑着说,“官威这东西还是有些用处的,比嘴巴管用!”
麒麟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驿站位置偏远,来去已经是深夜。幸好宜兴城没有宵禁,马车便疾驰在黑暗中。
虚洁坐在驿站门口草坡的岩石上,迎着湿漉漉的夜风,马三阳与麒麟回来。小严肃在驿站门口与大黄狗玩耍,也是二人回来。
马三阳一下马车,就伸了伸懒腰,径直回屋休息去了。小严肃一把抱起大黄狗,屁颠屁颠跟着马三阳进去。大黄狗挣扎着“汪汪”不停叫唤,小严肃只管笑声朗朗。
麒麟走到虚洁身边坐下,捏了捏手中的长剑,不发一言。
虚洁扭过头打量了他一眼,说:“你有话要说?”
“恩。”
“说吧!”
麒麟良久没有回话,大约过去半柱香的时间,他突然开口:“先生变了!”
虚洁叹口气,“人总会长大。”
“不像。”
“那像什么?”虚洁盯着麒麟的眼睛问。
麒麟换了一只手捏长剑,说:“像高大人。”
虚洁扭过头去,起身轻拍褂裙,拍拍麒麟的肩膀说:“别多想。”回身下了草坡,进到驿站里去了。
麒麟闭上眼睛,迎着湿漉漉的晚风,静静守着身后的驿站。
第二日天微微亮,师徒四人就早早来到县衙。
由云生和尚带路,后头跟着麒麟和王捕头,再后面是一队六人捕役队伍,众人往小杨村和曹家村寻人。
马三阳坐在公堂之上,传召剪辫受害者,汪笑。
汪笑光着大脑袋,一双大耳朵迎风招展。他跪地说:“草民宜兴紫砂壶制局长工汪笑,拜见青天大老爷。”
马三阳说:“汪笑,你将你发辫被剪的全过程,系数讲述清楚,本官会还你公道。”
四月九日午后,汪笑从城南郊外的家中出门,打算回城西的紫砂壶制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