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三阳扭过头,望着一双双青白色的眼睛,觉察到迷惘气氛里,有一丝丝委屈和埋怨。
“老底子的规矩?!”马三阳重复一遍。
“嘿嘿,是的。”许光明笑起来一脸褶子,好像一颗核桃。
王知事向马三阳拱手,说:“马大人,桌案已经准备好了。请马大人上座。”
马三阳不再多言。转身绕过桌案,坐在一张太师椅上,面朝众人,背靠许氏祠堂老祖先。
“升堂!”马三阳一拍惊堂木,捕役依次排列在大堂两旁,“威武~”声不绝于耳。
马三阳大声说:“本官按察使司经历,马三阳。奉命审理苦岭关两桩案子。第一桩,四月中旬发生的剪辫案。第二桩,是许张氏所申诉的女婴失踪案。”
“传许张氏。”
这时,捕役扛着担架上来,而担架上坐着一位面容枯槁的年轻妇人。她低着头有些发痴。
“堂下妇人可是多日前报案的许张氏?”马三阳问。
许张氏略微撩起遮着双眼的蓬乱头发,瞥了一眼马三阳,又低头不语。看起来是越来越痴了。
“马大人。”江逊摸摸肚子说,“本官以为,这名妇人早就神志不清了。不仅见官不行礼,而且眼神表情都很呆滞,一看就不正常。”
马三阳问江逊,“江大人,当日许张氏来报案时,也是这般光景?”
江逊略作思考,“这个......本官没注意。”
马三阳起身走到许张氏身旁,他蹲下来检查她的双脚,白布裹着的脚踝上,是又黑又紫的淤痕。
突然,马三阳觉得刚刚许张氏那双躲藏起来的眼睛,在机警地偷看他。马三阳抬起嘴角,得意一笑。于是,他伸长脖子,俯在她的肩膀上,一阵耳语。
众人大惊,觉得这公堂上的大人也太不知检点了。竟然对一个女疯子上下其手,众位百姓都是一肚子火气,“呸”有人厌弃地吐了口痰。
王知事恼怒大喊:“公堂上不可随意吐痰。”
马三阳蹲在许张氏身旁说了许久的悄悄话,这才起身抖了抖衣衫,坐回他的太师椅上。
“许张氏,你可有话对本官说?”马三阳问。
许张氏仍旧低着头,什么反应都没有。
“许张氏,可考虑清楚了?”马三阳问。
这时,许张氏撩开遮挡眼睛的蓬乱头发,露出一双机灵而忧伤的眼睛。她突然地褪去了先前的呆痴模样,朝马三阳深深磕了个响头。
许张氏终于开口了,“民妇张雪娇,拜见青天大老爷大人为民妇与我那死去的孩儿做主啊!”
全场哗然,站在许张氏身后近二百位乡民,有些躁动不安。
马三阳说:“张雪娇将你的冤情如实说出来,有本官在,没有人能再动你分毫!”
自称张雪娇的妇人,将事情从四月二日开始说起。
那天还没到梅雨时候,春风和煦,草地干爽。怀有身孕的张雪娇与丈夫许冒庆,走在探亲的山路上。
才刚走上出村的山坡,张雪娇便觉得肚子一阵绞痛。她低头一看,褐色裤子全都湿了。“要生了,快,快去七婶家。”张雪娇惊恐不已。丈夫许冒庆人高马大,马上抱着张雪娇冲下山坡,也不去自己家里,而是往离村口最近的七婶家。
张雪娇从早上生到午后,足足坚持了三个时辰,终于将孩子健健康康地生下来了。
七婶给孩子包上襁褓,“是个女娃娃,健健康康。”张雪娇激动不已,抱着还满身污渍的女儿又哭又笑。
这时,许冒庆与婆婆许蔡氏满心欢喜地问:“男孩啊?”
七婶答:“女嘚!”
许冒庆与婆婆许蔡氏的脸瞬间拉拢下来。张雪娇见了,便安慰说:“等俺身体好了,再生几个娃,总会生出儿子的。你们快看,这孩子多漂亮啊!长大后肯定很水灵。”
这天傍晚,张雪娇被丈夫背回家去,而女儿由婆婆抱着,跟在两人身后。等张雪娇回到家中,却等来等去没等到婆婆抱着女儿回家。她心想,估计是婆婆抱着女儿去串门了,于是她也便躺下床,安慰自己耐心。
大约亥时的时候,婆婆许蔡氏终于回来了。可张雪娇却没见到女儿,“娘,孩子呢?”婆婆许蔡氏说:“哦,在亲戚家玩呢!”
张雪娇觉得异样,新生的孩子要多吃多睡,怎么可能留在亲戚家玩耍?她越想越不安心,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下床,她找到隔壁房间的婆婆,一遍又一遍地问:“孩子呢?孩子呢?”
婆婆终于开口了,“被人拐跑了!”
张雪娇起初真的相信了。于是狂奔着满村子找,满村子询问。谁都说不知道。第二天,她就独自坐着驴车来到广德县衙,她捶了大鼓,也给江大人磕头,哭叫着孩子不见了,要官府帮忙找孩子。
官府这边刚立了案,还在仔细详问张雪娇案件细节时。许家一众亲戚就赶来县衙解释,说她的儿媳妇流产了,所以思念腹中骨肉而走火入魔成了疯子。江逊立即将这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