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程被虏为奴的这段经历,清朝在有关记述中,包括他死后的墓志铭上,都讳莫如深,并且加以美化。出现这种情况,原因倒是很简单,主要是因为范文程对清朝建国有过重大贡献,又在汉族士庶中有着重大影响。清政府认为,若是将他早年被掳获为奴,而且几乎被当作牲畜一样杀掉的经历说出来,无论是对范文程本人,还者是对清朝政府,在政治上都不好,因而选择了回避和美化。
不过,我倒觉得,比起将他美化成主动降清为主卖命的忠臣,倒是他被掳为奴、通过自身努力成为开国元勋的真实经历更动人一些。而且,这两者之间,还有着本质的不同。毕竟,作为奴隶,范文程的归清与洪承筹的降清,还是有着本质区别的。这也就是为什么范文程一直被清朝尊为开国元勋,而洪承畴则刚至乾隆年间,就被打入贰臣之列的缘故了。
谈点实在的,关于范文程仕清这件事,咱们不应该妖魔化。
平心而论,他被俘时,在明朝并无官职,只是一个秀才而已。被努尔哈赤掳走后,他险些丧命,却也没有求爷爷告奶奶,反而打算就这样引颈自刎,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后来成为奴隶,他也是选择了默默承受,并没有主动跑到御前去推销自己。直到做了好些年的奴隶,他才凭自己的本事,考了儒生,摆脱了自己为奴的命运。
当然,也许你可以说:“他为什么要考儒生?他可以不考啊!他可以一辈子当奴隶啊!他还可以想办法逃走啊!当儒生就是对明朝的背叛!”对于这种偏激的说法,我认为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何为奴隶?奴隶是一群没有人格尊严的、受到残酷奴役和压迫的人。范文程作为一个养尊处优、世代食朝廷俸禄的官家公子,在沦为奴隶后,吃尽了苦头,却始终没有主动献媚,谋取一官半职,这就已经说明了他的态度。
你说他没有逃跑,你又如何知道他没有尝试过?他出身武将世家,身材健硕,身手矫健,又怎会真的甘心为奴?然而,满八旗对奴隶的管束十分严格,想要逃出去并非易事,更何况他又是努尔哈赤专门指派给镶红旗的人,肯定更加惹眼,在这种情况下,他想要逃走,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
再说他考儒生的事,其实是很好理解的。一个读书人,舞文弄墨还行,让他一辈子干苦力,显然不现实。他在后金为奴这些年,吃尽了苦头,肯定也想要改变现状,改善生活,改变自己为奴的命运。因此,天聪三年考儒生时,他会去参加,再正常不过!
更何况,当初他考上儒生,被分拨到文馆使用,其实就是一个小文员,是清廷千万文书中的一位。他们被称为“书房官”、“文臣”或生员、秀才,并没有正式官衔。所做的工作,其实也就是诸如户籍管理,文件归档这一类的琐碎小事,并不接触朝廷核心。他要这份工作,显然只是为了改善生活、养家糊口,并没有什么所谓的“报效清廷”之说。至于后来的逐步升迁,受到重用,那就是后话了。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范文程为清朝献计无数、呕心沥血,但从内心深处来说,他对清朝统治者一直是不那么信任的。这种不信任,恐怕也就源自于当年的为奴数载吧!
关于这一点,笔者选举多铎霸占范文程妻子的这一桩公案来进行说明吧。
话说这范文程的老婆,长得十分漂亮,有一次多铎看到后,就一下子给她迷住了。于是,多铎就对他的老婆起了不轨之心,暗中想要谋夺她,将她据为己有。
当时,身为郡王的多铎是一旗旗主,掌管八旗的其中一旗,而范文程刚好是他旗下臣子。按照满清旧制,旗主夺取臣下的妻子并不违法。不过一般来说,旗主都不会干这样的事情,但这个多铎一向风流,见色起意这种事发生在他的身上,也说得通。不过,当时范文程在朝中地位并不低,清朝许多重要决策他都参与其中。所以尽管多铎行事并不违法,但却仍有故意意侮辱他的意味在其中。
古人常说: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但范文程面对这件事,一开始的态度却很暧昧。他一方面想要出面保护妻子,一方面却又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这个能力去与多铎抗衡。毕竟,他一个汉人,在清朝做官,就得处处按照清朝的规矩来。而按照清朝的规矩,多铎的做法又无可厚非。自己就算据理力争,恐怕也捞不着什么好处,反而会被人抓住把柄,借机打压。因此,他犹豫了,不知该如何处理。
他心里是不相信满清统治者们的,他不相信他们会在这件事上站在他这一边,为了他去处罚他们自己的兄弟。他也不相信就算这件事真的得到了公正的解决,事后多铎也不会徇私报复,换一种更恶毒的手段来霸占自己的妻子。所以,面对多铎升来的魔爪,他一忍再忍,直到忍无可忍,才迫不得已把事情捅到了多尔衮的面前去,求他主持公道。
那个时候,多尔衮正雄心勃勃地准备率师攻明,范文程在求助之前还在为清廷献策,主张要严申军纪,做到秋毫无犯,不能乱杀乱抢,以图将来入主中原。多尔衮对此很是赞同,采纳了他的计策。这件事,被现在的很多人所诟病,认为这是他“奴性不改”的重要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