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程的这道奏疏,基本讲清了四个问题:
第一,他正确分析了当时天下的局势,道出了明国必亡的根本原因。
尽管此时,清国上下仍沉浸在皇太极猝死的国丧之中,对李自成打进北京、崇祯帝自尽、明朝灭亡的事尚不知情,但范文程在此前已经看准,曾拥有雄兵百万、辖地万里、臣民上亿的大明国,必将在短期内迅速灭亡。
他在奏疏中非常透彻地剖析了明朝内忧外患、四面受敌、人心尽失的处境,认定它早已病入膏肓,无可救药,即使不是清国,也会有其他人站出来推翻他们。
他对这一基本形势的准确认识,对久怀入主中原之雄心的八旗王公们而言,无疑有着重大的影响,为他们的最终决策打了一剂强心针。
第二,他意识到了自己真正的敌人已经不是明朝,而是流寇,率先提出了与“流寇”争天下的观点。
如果说,在此之前已有不少人提出明国将亡的论调,范文程不过是将它阐述得更清楚、更全面、更深刻的话,那么,与明末农民军争夺明天下的论点,则是范文程最先提出来的。
此时的清朝将领和谋士,对大顺、大西这两支农民军所知甚少,仅把其当作活动于西北一隅的普通“流寇”。
这里举一例证明:顺治元年正月,蒙古鄂尔多斯部向多尔衮报告了李自成取陕西、攻三边的消息,当时,多尔衮还“当机立断”,于当日给农民军写信,表达了自己想与他们建立联系、协同攻明的心意。
多尔衮在信中明确讲到:“兹者致书,欲与诸公协谋同力,并取中原,倘混一区宇,富贵共之矣。”这句话翻译出来,意思就是说,我们想和你们相互配合,共取中原,如果这事情成了,咱们真能夺取一席之地,那么我们就把它分了,共富贵!
从这段话中,我们不难看出,当时的多尔衮并没有多少远见,他的思想意识还停留在早期的攻城略地上,并没有入关一统天下的觉悟。
就在这样的紧要关头,范文程能高瞻远瞩,敏锐地察觉到农民军才是清帝主入中原的大敌实属难得。他在奏疏中特意强调:“正如秦失其鹿,楚汉逐之,我国虽与明争天下,实与流寇角矣。”
这一论断,引用了秦朝衰微时,楚汉逐鹿的经典故事,既贴切又十分精辟。这番话,一语惊醒梦中人,使多尔衮茅塞顿开,为清军入关及其与大顺军的决战,奠定了思想基础。
第四,他及时指出良机难得,稍纵即逝。若不把握机会,可能就会功败垂成,永久的失去入主中原的机会。
范文程在奏疏中剖析了明朝必亡、“流寇”势强之后,着重点明,“中原土地人民,是不患不得,患得而不为我有,恐将落入农民军之手”。因此,如果处理不当,不争取人心,则有可能以己之力驱逐人民投往“流寇”,到那时大势就无可挽回了。为此,他大声疾呼:“成丕业以垂休万禩者此时,失机会而贻悔将来者亦此时”。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成败与否,在此一举。
如今回过头来再看范文程此论,确系高见。
此时李自成已入据北京半月有余,河北、山东等地传檄而定,如果清军晚个一年半载才出兵,大顺农民政权有可能会统一黄河、长江流域,全部接管除辽东以外的明朝旧有辖地。到那时,大局已定,清军要想问鼎中原,就难上加难了。
最后,他提出变方针,创“大业”,禁杀掠,收人心。告诫统治者要切实改变思想,为统治天下做准备。
早年努尔哈赤曾大杀辽民,二贝勒阿敏曾弃遵化屠永平,清军四次入关,皆抢掠而返,这使得明国臣民都认为清朝并无大志,不过是抢掠子女玉帛而已。在这种心态下,他们纵来归附,清朝亦“未必抚恤”,因此他们疑惑不定,不愿信任清朝。
范文程剖析了汉民“因怀携贰”的缘故,因此果断提出应当宣布此次“进取中原之意”,申严纪律,“秋毫无犯”。
与此同时,他还纲要性地提出四条原则:“官仍其职,民复其业,录其贤能,恤其无告”。这四条原则,对后来清朝入主中原,统治天下,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成了基本国策之一。
纵观范文程的这四条建议,对清夺取中原的基本方针、政策的制定,对促使清军出兵山海关,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从这封奏折与天聪早年间奏疏的对比来看,范文程在皇太极的领导下,其智谋的成长的确是突飞猛进的。一个做事业、心怀天下的人,能遇到一个明主,是何等的幸事。
韩愈也曾说过: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从古至今,多少人才都埋没在了俗世的尘埃之中,纵观古今,又有几人能像商鞅一样遇上秦孝公、像张仪一样遇上秦惠文王?范文程能遇见皇太极,这也许就是他的宿命!
四月初九日,也就是范文程递上奏疏后的第五日,摄政王多尔衮带领郡王多铎、阿济格等八旗王公大臣,统领满蒙汉官兵十余万,祭师出发了。
在出发前,多尔衮明告三军:“曩者三次往征明朝,俱俘虏而行。今者大举,不似先番,蒙天眷佑,要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