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家不一样,你当时长得也跟其他小朋友不一样,站在那儿,气质就与其他小朋友区别开来了,我记得跟你说过插队的原因。”
“说过,为了读高中。”
“我插队时候就住猪圈旁边小屋里。上次去的时候还没拆,现在估计没指望了。我插队的地方再翻过山头,就是杨巡的家,更穷。”
“杨巡也不容易。”
“嗯。他最早的馒头生意,都是靠肩膀挑着挑出大山,走街串巷,他起点更低,企图心不免强了点。”宋运辉想到自己过去被虞山卿讥讽姿态难看,不由得一笑,他现在可以云淡风轻地对待。
“杨巡虽然辛苦有了今天,可人还是脱不了馒头气。我真惊讶你,我小学时候就没感觉你有农村气……”
“什么叫农村气?”
“我中文不好,哼。”
“呵呵。”宋运辉心里高兴,看起来是姿态问题,在梁思申眼里是努力,从另一个角度看叫姿态不美,全凭看的人怎么待他。
“你那时候一定想,怎么把那头母猪养肥,让它早早产崽。别整天吃晚饭跟吃药一样,往后没奶怎么办。”
宋运辉听了大笑,白天再累也不觉得了,所有辛苦都非常值得。
梁思申也是很喜欢两人这样的独处的。她不清楚以后自己有了孩子,自己的孩子插在她和宋运辉中间,她会不会觉得不便。在东海时候宋引很黏着她,很喜欢她辅导作业,很喜欢她给讲天南海北的故事,更喜欢和她一起游戏,因此宋引常喜欢横插在她和宋运辉中间,令得她和宋运辉独处的时间只有在宋引睡觉之后,她总是挺心有不甘的。
可现在她和宋运辉幸福地单独相处了,她又在心里内疚她抢了人家孩子的爸爸。因宋运辉把宋引送去金州十天,明着就是掐算好了她留在东海的时间而定。她忍不住有些煞风景地提醒宋运辉:“好几天没去关心一下猫猫了,要不要打个电话去问问?”
宋运辉的眉头明显紧了紧:“在她妈妈那儿,又和她外公外婆在一起,不会有事,我还是别节外生枝。”
“猫猫的妈妈还跟她爸妈住一起?上回好像你说的,她不是有未婚夫了吗?”
“听老蒋说又吹了。”宋运辉尽量地言简意赅,不想多说。
“为什么,你别挤牙膏啊。”
宋运辉不甘不愿地道:“那男的据说心里有顾虑,怕因此得罪我,影响他在金州的前途。你知道,老蒋现在有意利用我以前新车间的人手培植新势力。老蒋到位后风向转了一转,就坏事了。”
梁思申大为惊异:“还有这种事?”
“金州很封闭,封闭到你无法想象,所以我才把东海的宿舍区放到市区,算是半开放,否则也是差不多。其实我哪儿那么小心眼,离婚只是婚姻出错,不是双方谁对谁错。当时心急上火的也赖过别人的错,现在想想当时我也不对……思申,实话爱听吗?”
“哎,我还在犯金州人的错,不好意思。可这话你跟我说说还行,跟蒋总去说,人家可能还以为你惺惺作态。”
“所以你说我冤吧,我脸上的东西可以洗了吗?”
“可以了,最好全身冲洗,头发上可能有些粘到。”梁思申看宋运辉一跃而起,却见他拿着一张脏脸想来贴她的脸,连忙大笑避走。等宋运辉终于进去冲洗,她回头思考刚才宋运辉说的话,心里真是汗颜无比,宋运辉都看开了,她却还小心眼地计较着。她不得不承认,宋运辉比她有心胸,关键的,她估计还是因为宋运辉够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酷,竟能超然对待自己的过去。
梁思申看看浴室紧闭的门,不由得想到外公有次跟她聊天,提起宋运辉的性格。外公说宋运辉这个人是以工程人员分解机器设备的思考方式看待他周围的人的,几乎很少掺杂自己的情感进去。梁思申心想,会不会与宋运辉从小不属于主流,只能旁观同学们的革命行动有关呢?她不得其解,可她也不愿同外公一起分析宋运辉的性格,她宁可自己观察。她相信自己有办法让宋运辉在属于她和他的婚姻生活里,别想理智。她不愿意看到他继续太理智下去,她心疼。
她已经看到,宋运辉从刚结婚时候喜欢微笑甚至傻笑地看着她一个人叽叽呱呱,变为也参与着叽叽呱呱,变得越来越有互动,她觉得这就是进步,她喜欢看到这种进步。
一会儿宋运辉洗澡出来,走出来却意外地提了个建议:“还早,要不要到外面走走。”他想的是梁思申一个人在这么小空间里关了一下午,肯定难受。
梁思申奇道:“开车去你的老家锦衣夜行?”
“不是,就外面走走,散步。我对老家城市也并不熟悉,大概只熟悉一个火车站,可早已拆毁重建了。”
梁思申知道宋运辉一向好静,对他的提议只好观其行。两人都是难得出来逛夜市,好奇地一路研究大热天还风风火火烤羊肉串的,看烧得墨黑的高压锅土法爆玉米花,看路边小摊摆着无数盗版磁带、录像带,以及各色各样的小百货。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