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友踉踉跄跄地扶着长随远山的肩膀从酒宴上先走了下来,嘴里还在含混不清地喃喃着:“我就…就知道她……她是个好、好的……”
人长得好,贤惠大方不嫉妒,而且还这么能干!这当口童老夫人这回能被救回来,等于是救了童府一家子的命!
“怎么她…她嫁的就、就不是我…我呢!”沈明友用力拍了拍远山的肩膀,大着舌头道,“元、元……”
远山唬得连忙捂住了沈明友的嘴:“大少爷,您喝醉了!小的这就扶你去醒醒酒!”
说去醒酒,远山却又不敢把沈明友往人多的地方带;刚才三少奶奶救治了童老夫人的事传过来,宾客中有不少人就轮流跟沈家来的这几位男宾敬了酒攀攀关系,沈明友又是举子身份,明春就要参加春闱的,因此很是被敬了不少酒。
都说酒后吐真言,大少爷已经醉得不轻了,要是被他说出些什么来,那可就遭殃了!远山左右看了看,瞧见前面刚好有个凉亭里没人,忙扶着沈明友先坐了进去:“大少爷,您先在这儿坐会儿,小的这就唤人给您送醒酒汤来。”
远山扶着沈明友坐稳当了,等了一阵也没见个童府的小厮过来,偏偏沈明友喝多了酒正口干舌燥,急着要茶要水的,远山没办法,只得飞跑了出去。
幸好才跑出一段路就遇上两名身着童府下人衣服、正合力抬着一只木桶的小厮,远山连忙叫住了人:“两位小哥,我是沈府的下人,我家大少爷喝醉了酒,正在前面凉亭上歇着,还请两位小哥去帮我找个人送点茶水和醒酒汤来。”
远山一边说着,一边就从荷包里掏了银子出来,想塞到那两名小厮的手里,两名小厮喜形于色,伸手接了银子正想先把抬的那只木桶放下来,没成想一个手滑,那只木桶竟朝远山倒了过去,木桶中盛的残汤剩菜全泼在了远山身上。
两名小厮急得连忙放下了木桶:“沈家小哥,我们不是故意的,这木桶太沉,我们又——”
又伸手去接他的银子,这才放歪了桶,把本来要倒去当潲水的残汤剩菜全泼到了远山身上。
汤水饭菜混着酒味,虽然才从桌上撤下来,已经发出了一股恶心的味道。没想到自己塞银子还塞得自己倒了霉,远山差点没吐出来:“你们、哎哟,你们这——”
“我们这就带你去洗!”童府两名小厮飞快地收了银子点头哈腰地跟远山道歉。
“可我家大少爷——”
“沈家小哥放心,他带你去清洗,我去找人先服侍着你家大少爷!”一名小厮飞快地接了话,连连点头保证。
远山这才抖了抖身上像在潲水桶里撸过一回的衣服,摒着呼吸跟着另外一人走了。
瞧着远山已经走远了,小厮遥遥看了眼醉瘫在凉亭里的沈明友,低着头装着整理木桶上的系绳,嘬起嘴鸣出了几声黄莺的脆叫。
很快,另外一边的花木后面,有几声相同韵律的黄莺声恰恰鸣起……
童府东跨院里,沈国煌因为喝得有些多,已经酒意醺然地倒在便榻上小憩了。
沈明涛本来就是陪护着父亲过来的,几杯浓茶一下肚,之前几分薄薄的酒意已经冲淡了不少,正随手拾了书篓里一本闲话本子看着,窗外渐次传来了两名小厮由远及近的说话声。
“想不到我们锦城还出了些才子呢,刚才那几人在观荷楼那边赋诗作画,我瞧着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弄出来的。”
“你瞧着?你才几斤几两?人家老爷少爷们写的画的,你能看懂就算不错了,还品评起来,快别笑掉了我的大牙!”
“嗨,你不要门缝儿里瞧人,把我给瞧扁了。当中那个个子高、穿着佛头青刻丝素面杭绸的举人少爷就吟了一首诗,我先听着就觉得好,他一吟完果然那一圈儿客人们都交口称赞来着!”
“吟得什么诗?”
一名小厮明显被勾起了好奇心,却没有想到,站在窗户边的沈明涛心里也在嘀咕着:个子高,还穿着佛头青刻丝素面杭绸的举人少爷,那不就是他那位堂哥沈明友吗?
难不成他陪着父亲过来散酒,先前还在席上喝个不停的沈明友就扔了酒杯去抖露他那一身风骚了?还搏得众人交口称赞,这是要早早就给明年造势了吗?
“南园有佳境,轻飐芰荷风。浮照满川绿,凌波独吐红……”
听着窗户小厮的复述,沈明涛一阵心惊;这首诗名为咏荷,意境却深远,自己这位大哥看来对来年的春闱是颇为看稳了?
沈明涛还在这里想着,外头又传来了小厮的话:“陈学政大人也在其中呢,陈大人也说那位少爷这诗做得好,明年春闱一定得中,还是要把这首诗举荐给他的座师……”
听到这里,沈明涛顿时坐不住了,陈学政身为锦城的学政长官,正是这次主持秋试的人,因为座师是其中一位阁老大人,只等着再攒些功绩就能再往上走一步的,所以寻常颇为爱惜羽毛,并不肯跟学子们有太多私交。
要是今天能够借着这个机会在陈学政面前好好表现表现亮亮相,那秋试的时候,指不定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