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朋友还是找亲戚?”
“找妻舅。他从下江过来,不识路。”
“下江人去陪都的多,他到上海,一定另有缘故吧。”
明台听得心里堵得慌,原来,国共两党联络的暗号与军统局上海站的联络暗号,几乎换汤不换药。这只能证明一点,“毒蜂”与共产党合作由来已久,双方早已熟悉。
那么,“毒蜂”行动组与共产党合作,就是郭骑云身上的第二个谜。
黎叔一走进来,明台就认出来,此人就是他在香港来福巷错认的那个身手不凡的中年人,他居然是共产党。
明台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明镜的身影,他脑子里一片混乱,收起了手枪。
“事情紧急,我才来请你们帮忙。”黎叔说,他的目光突然停在影楼的楼梯上,明台风度翩翩地走了下来。
“是你?”黎叔眼中有惊异之色。
“我们见过面,还交过手。”明台说。
“对,你一见面就想要我的命。”黎叔淡淡一笑,问,“为什么?”
明台对这个问题有些尴尬,说:“我要是说,我当时认错人了,你信不信?”
“做我们这一行的,相识就是缘分。认错了,证明我和你有缘。”黎叔说。
这口吻很像“惠小姐”,明台想。
“你来有什么要紧事吗?”明台问。
“你们这里谁做主?”黎叔看着明台和郭骑云,显然,郭骑云从哪方面看,都比明台够资格担当重任。
“我做主!”明台的声音清亮,掷地有声。
“那好,我是上海地下党‘锄奸’小组的组长,我叫黎叔。我们的组织曾经和你们的上任‘毒蜂’有过多次友好合作。所以,危难关头,我来请你们帮忙,事情非常棘手。”
“出了什么事?”明台问。
“半个小时前,我的一名手下去东湖宾馆窃取一份汪伪军需官的重要文件,她失手了,在宾馆门口被76号的鹰犬给逮捕了,幸好,她把文件及时扔进了垃圾箱。”
“需要我们做什么?”
“我跟她约定,如果失手,把敌人引到月色咖啡馆,由我设法营救。”
“76号的人不是傻瓜。”
“的确不傻。所以,我在她包里事先放了一封密写信,写了晚上八点,在月色咖啡馆碰面。因为时间很紧,所以,特务们直接带她去了指定的咖啡馆。”
“既然圈套是你定的,你就直接去营救好了,何必找我们呢?”
“他们有十三个人,这是我没有预计到的。他们一般只出动一组,六个人,这次,他们两组同行了。我需要帮手。”
明台想了想,看了看黎叔,他不知道为什么,他见到这个人会有一种异样的好感,是因为他跟姐姐认识吗?他是大姐的朋友吗?那箱子最终落到“惠小姐”手上,那么,他跟“惠小姐”是什么关系呢?上下级?
“咖啡馆内部图,有吗?”明台问。
“我画给你。”黎叔掏出一支笔来,郭骑云马上提供一张信笺纸,黎叔快速画出内部结构,出入的途径,一目了然。
“你手下长什么样?”明台一边问一边快捷地勾画出进出的方向和具体撤退的路段。同时,一张照片摆在了明台眼帘下。
“惠小姐。”明台脱口而出。
“你们认识?”黎叔的目光对着明台别具深意地一瞥。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明台的嘴角挂着一抹笑意。所有在他心中生出有关“两党”的小障碍,由一张照片全部破除。明台的心底想着只有两个字:营救。
“制订计划,马上准备行动。”明台说。
黎叔收起照片,由衷地说了句:“谢谢。”
“等一下。”明台忽然想起什么,说,“如果我们配合贵党营救成功,贵党从汪伪军需官身上获取的利益,是否能双方共享?”
黎叔微微一笑,颔首说:“当然。”
明台点点头,说了句:“出发,具体细节车上说。”
四个小时以后,月色咖啡馆酿就惊天大血案。
第二天,上海滩各大报纸用大幅篇章详尽地剖析了这场血案。因所处环境不一样,所以,报纸的标题也就完全不一样。租界内一片赞誉之词,沦陷区满篇愤慨悲情。“格杀汉奸,青史留誉”与“刺客当道,暗杀者血腥”形成鲜明对比,一时海上风起,海浪汹涌几乎要湮灭租界里的暗礁和沦陷区的膏药旗。
十三具尸体搁在76号大院里,都蒙上了白色的麻布,沉重的死亡气氛笼罩着76号每一个人的头顶。成天价的叫嚣、杀戮、酷刑,每日里押着犯人逼迫他们跪在阴暗、潮湿的墙角,朝着他们脑袋开枪的快感,瞬间被这十三具臭肉给毁灭了。
黑色预警,黑色星期五,黑色的墙角下,不再是“抗日分子”的血肉,也开始弥散出刽子手血腥冲鼻的腐肉味。
黑气、死气从下至上的开始分流、充溢,充斥着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