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心里纳闷,所以表情上总有些不自然,他出门来又回头看看,看见董岩还在笑着看自己,心里还有点发毛,赶紧走了。
董岩隔着大玻璃橱窗望出去,他终于有了新发现,路边报摊上有两个假装看报的男子在交头接耳。紧接着,其中一个男子一两步就跟上了自己故意假装认识而打招呼的穿西装的男人。
麻烦大了。董岩暗暗地紧张起来,“敌人”是有备而来,这就意味着自己今天很可能被秘密逮捕,他们不是一个人,而是在江西路附近路口布满了人。
董岩用手指掐了一下身上的“黄鱼”,这是地下党活动的经费。包括秘密地下印刷厂的搬迁经费。怎么办?他审时度势,决定铤而走险。
董岩想把跟踪自己的特务引到小巷,然后一一击杀。就算有人撞见也不怕,目击者会替自己制造更加混乱的场面,有利于自己脱身。
董岩从三友实业社出来,快步挤入人流,跟踪的特务也是一把业务尖子,身姿矫健,立马就跟着董岩混入人流。
一辆汽车停靠在马路边。明台下车,他在江西路上海银行门口一路跟过来的,他很幸运,他一路狂飙赶到上海银行门口的时候,正好是董岩迈出银行大门的时候,他一分一秒都不差地准点到达了阿诚指定的“现场”。并且明台第一眼就认出了董岩,他对这个“樱花号”专列上的特殊“战友”记忆深刻。
阿诚口中的“危险分子”就是共产党。看来,这个董岩跟锦云是一条船上的人。董岩开的是明镜存放的保险箱,那么,明镜就应该是共产党,就算明镜不是共产党,她也是地下党外围工作人员,也就是所谓的“红色资本家”。
锦云跟明镜应该不是一条直线,但明镜跟这个董岩百分之九十是一条曲线。
明台抽着烟,环顾着大街上的一双双眼睛,似乎有无数双眼睛闪动着一排排狼眼般阴险墨绿的光。
董岩走在路角上,左右环视。他的目的就是拖延对手行动的时间,他要让对手误以为他就要和自己人碰头了,或者是他马上就要到达地下党的巢穴了。只有这样,他才能设法脱身。就在他准备拐弯的时候,突然有人从背后伸手拽住了他。
他下意识地要反抗,一回头就认出了明台。
“你没路走了,四处都是伏兵。不如跟我去冠生园坐坐,喝一杯茶吧。”明台拍了拍他的肩,自己向路边的冠生园走去。
董岩低头思索,余光窥见八方狼眼,于是紧随明台的脚步,步入冠生园。
明台和董岩走进冠生园的餐厅,他们并没有要包间,而是大大方方地坐在楼下餐厅的临窗位置上。这样一来,他们两个的一举一动,特务们隔着一条街都能尽收眼底。
“你从保险箱里拿了什么?”明台直截了当地问。
“我不能告诉你。”董岩说。
“我马上就要给你当替死鬼了。你不至于连我为什么死都不告诉我吧?”
“我真不能告诉你。”董岩说了这句,停顿了一下,说,“这是组织秘密,请你理解。你还是说说怎么帮我吧。”
“以后这个保险箱你们不能再用了,太危险。把存取保险箱的私章给我,这是必须的。”明台说,“你直接上二楼,楼上有一个洗手间,你自己设法出去,把礼帽留在桌子上。”
董岩说了声:“谢谢。”他站起来,故意大声地问服务生洗手间在哪里,服务生赶紧告诉他在二楼左侧。
跟进餐厅的特务阿三此刻刚刚坐下,他狐疑地看了看董岩和明台,但是他忍住了。因为他听见明台大声地叫服务生,说要点餐。
而董岩则把大衣和礼帽都搁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单手徒步上二楼洗手间去了。
明台点了几个菜,掏出香烟来抽,他很清楚,自己今天就是一块明靶子,必须面对76号的凶神恶鬼。
只要自己圆了谎,大姐就可高枕无忧。至于明楼和阿诚,他们保护明镜自有他们的目的。
突然,冠生园的门被推开了。明台看见了最危险的敌人汪曼春。
汪曼春来势汹汹,可惜晚到一步。她看到明台的一刹那,满脸错愕,目瞪口呆。而明台的演技更加精湛,他看上去比汪曼春还要惊愕百倍。
一群特务护驾似的拥入冠生园。几名服务生当即吓得手脚酸软,被特务们控制起来;餐厅里的几名食客也是被弄得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汪曼春的突然闯人,令特务阿三一下反应过来,他沿着楼梯全速奔跑,直奔男洗手间。当特务阿三举着枪冲进男洗手间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所有的隔间都是空的,男洗手间根本就空无一人。
他看见男厕所的窗户大开,他跑到窗前,伸头一看,顺着窗下去就是一片草坪。
“上当了。”阿三骂了一句,提着枪就冲回冠生园的餐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