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当期盼已久的场景当真出现在眼前时,人又会觉得万般难以置信。
姜湄扯了扯肩上的披帛,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想不通自己怎么就能毫无征兆、无缘无故的回来了。可转念一想,她当初不也是毫无征兆、无缘无故去到那里的吗?
脚踏在实地的感觉与浮在空中的感觉完全不同。姜湄踩了踩光滑的地,蓦地一笑。她飘了千百年,乍然踩到实处,竟生出些莫名的情绪,似怅然,又似欣喜。
她又踩了踩,仍觉得有些不尽兴,然后干脆在地上狠狠跺了几脚。
许是力气太大,竟生出几丝疼意。姜湄抬头,四处眺望。这个世界跟她离开的时候似乎并无差别,依旧是高楼耸立、人流不息。若不是她身上仍旧穿着谢必安替她寻的鲛纱,她当真觉得那千年时光不过是场梦。
可不就是场梦吗?
姜湄轻笑出声,眉眼弯弯,笑着笑着她的眼里一片模糊,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她伸手轻拭,觉得自己越发矫情了些。
“姜湄,你怎么还在这儿?”一个身影猛地从旁窜出,拉着姜湄便往前走,边走边朗声道,“不是说好今天去你家吃饭的吗?我都等你好久了…”
是个女孩,咋咋呼呼,见姜湄眼睛眨也不眨瞧着她,便朝姜湄露出明晃晃的笑,“你今天怎么了?穿得奇怪,看我的眼神也奇怪,不过怪。”
姜湄一噎,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依旧直勾勾盯着那女孩儿看,脑子里努力回想有关她的信息,越想越觉得熟悉。良久,她才隐隐抓住一丝,试探唤道:“夏夏?”
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个女孩儿应该是她以前的好友向夏夏。千年的时候太过漫长,那些曾经鲜活的人和事都成了她的一团记忆,渐渐被岁月所模糊。她有些记不清向夏夏的容貌了,只隐隐记得那是个颇为开朗明媚的女孩儿。
而她们感情一直很好。
向夏夏疑惑地停了下来,将姜湄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道:“姜湄,你今天真的好奇怪,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是啊,在那些漫漫不为人知的岁月里,她经历的、见过的,早就和他们划出了长长的距离,她甚至无法将记忆中的人与面前的向夏夏对上,她忽而觉得,自己是不是不该回来。
姜湄默不作声,抿嘴笑了笑。向夏夏疑惑地皱起眉,嘟囔几句,很快就将疑惑全都抛之脑后,拉着姜湄往前走。
四周人群渐渐散去,周遭场景越发熟悉。
姜湄默不作声看着眼前一切,而后慢慢的,那些沉睡的记忆一点一点被唤醒。树,花,甚至高高耸立的楼层,每一处都仍旧是记忆里的模样。
她神情恍惚跟着向夏夏往里走,每走一寸,心便沦陷一寸,而后最终停在一家门前。
屋里似乎飘出阵阵饭香,偶尔有人在说话,隔着墙听不太清。姜湄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满目迷茫站在原地。
她万分不敢动。
向夏夏没察觉姜湄的情怯,兀自敲了敲门,门骤然从里打开,光涌过来的瞬间,心中有一处在慢慢坍塌,那一瞬,恍若隔世。
“湄湄,愣着干什么,快进来吃饭了。”
她的母亲推了推她,将她骤然带入另一个世界。
不远处,是她的父亲,笑容满面看着她。
那么一瞬,姜湄想就这样吧,留在这里,没有什么妖魔鬼怪,也不会打打杀杀,千百年的寂寥,地府里的毫无生气都跟他没有关系,她就想这般平平淡淡的活着,有父母宠爱、朋友亲近,她仍旧是那个娇气的小姑娘,整日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活着。
她这样想着,便忽而听见一个声音在耳旁响起,“你看,这样多好,没有鬼神,没有漫长无聊的岁月,没有无边无际的寂寥,留在这里,成为我。”
她看到留在原地的自己笑了笑,像是骤然卸下重担,抬脚义无反顾地踏了进去,青衫变作长裙,裙摆在空中画出漂亮的弧度,万般令人生羡。
姜湄抬了抬脚,鬼使神差想要过去,脚上的铃铛却忽而光芒大作,薄雾渐起,画面一转,周遭的一切瞬间消失。
什么向夏夏,什么父亲母亲全都化作点点星光,散得渺无踪影。
姜湄心底蓦地一凉,愣在原地。
好半晌,她才似有似无的轻笑一声。
假的终究是假的,便是再想也成不了真。
姜湄扯了扯肩上的披帛,面无表情地往前走。浓雾中只见光亮大作,而后有女子立在高高的悬崖上,周遭是尸横遍野、生灵涂炭。
雾气朦胧,只隐隐能见那是个青衣女子,背影莫名有些熟悉。姜湄缓缓上前,那女子转过身来。
是她…
姜湄愣了愣,只见那青衣女子手持长剑立在天地间,剑上鲜血如注,她笔直地站着,想哭却哭不出来,似乎天地所遗弃。她的声音有些沙哑,隔着云端,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样。
她说:“我想回去…”
姜湄定定看着那青衣女子,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