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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兰山明军,自创立以来,随几经惨败,但却还是创下了两次攻陷上虞县城、数次击溃进剿清军的佳绩。四明湖一战,随同当时的四明山联军一般几乎全军覆没,但是其成军最短的第六个战兵营南塘营却一步步发展起来,形成了如今铁甲数万,占地六府的浙江明军。
与此同时,当年的那支大兰山明军也是浙东抗清士人们所组建起的义军中最为成功的一个——全胜时拥兵三千余,八百里四明山地区皆听其号令,更使得“浙东列城为之昼闭”,便是如张煌言、李长祥、冯京第等部义军也尽皆依附于此。声势浩大,且既能够自给自足,又可以做到军纪严整,况且还是士人组建的军队,自然也会维护士人的利益,必然会是士人眼中的完美军队。
只不过,在为重建这样一支军队而招揽同志之人的过程中,却并不是如黄宗羲想象的那般一帆风顺。
“太冲,你不觉得你这是多此一举吗?”
说出这话的正是鄞县的陆宇鼎,黄宗羲此来一是与其相熟,二是陆宇鼎为人仗义疏财,在宁波士人中颇有威望,若有此人襄助,这一次重建大兰山明军的事业便可以招来更多人支持。可是待他将此行的目的,以及之所以会如此的原因与其说明,得到的却是这么一个回答。
“周明,完勋在世时,大兰山王师军纪森严,从无扰民之事,能够让鞑子官府令不出县城,小吏不敢下乡催科,方圆几百里的士绅大户多愿意资助。可是如今的陈文,军纪依旧森严,但是这个阉党余孽却是在用刀子逼迫士绅,于完勋当年的志向已经踏上了歧路!”
“歧路?太冲,你的意思是士绅除了优免以外还可以继续偷税漏税,败坏国事?我看是那些不知所谓的败类才算是走上了歧路,辅仁不过是丈量田亩,让他们按照祖制缴纳税赋,没什么不对的。”
陆家是鄞县的大户人家,乡下有很多地,城里也有很多产业,其家之富在宁波乃是有名的。而据黄宗羲所知,陆家在明末也是如其他士绅一般偷税漏税才积攒起了如此的家当。正因为如此,此间听了陆宇鼎的反问,黄宗羲当时就愣在当场,完全不能理解这是发生了什么,甚至一度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听差了。
黄宗羲呆立于此,陆宇鼎却如同自言自语一般将话继续说了下去:“这些年下来,我总是在想,朝廷一次次的加派,辽饷、剿饷、练饷,甚至还撤了驿站,把李自成那等混世魔王逼了出来,说到底无非就是没钱。”
“可是这些年,各地士绅偷税漏税了多少,东南沿海的商税一次次的减免,甚至到了盛产茶叶的浙江一省茶税不过只有几两银子的地步。我们积攒下来的这些家当,大多都是在窃取皇明的根基上的一砖一瓦。朝廷没钱就只能加税,加税无论多少,无关士绅,皆会是百姓受到贪官污吏的盘剥。官逼民反,越加税,贼就越多,贼越多,就更要加税,再加上辽东的鞑子,亡国就成了必然。”
“等到现在,大明真的几乎要亡了,绝大多数的士绅又为大明做了什么,又有几个殉了国事,几人在为朝廷奔走?太平时恣意妄为,天倾之时却如缩头乌龟一般,是士绅负了大明,而不是大明负了士绅!”
“换言之,你说辅仁背离了完勋的遗志,可你就那么确地完勋的心中没有如我一般,如辅仁一般的想法?偏居大兰山是一回事,若是完勋能收复宁绍,鞑子必然大举围剿,届时仅仅指望那些墙头草的资助,又能练几个兵?迟早还是要整理税赋的,根本脱不开这个环节。”
“四年前,辅仁佐完勋,设计以破虏师,若非跻仲执昔年党争之念岂会被王升那狗贼利用,导致大败。现如今,辅仁励精图治,浙东光复在即,你却又拿出了这套谬论。黄太冲,你欲败坏国事,休要与我牵扯。今日之后,无论成败,你这个朋友,我陆宇鼎高攀不起。”
说罢,陆宇鼎便用裁纸的小刀将衣衫的一角扯去,随手扔在了地上。
“送客!”
“我会证明你的想法是错的,周明。”心中默念当时的回答,黄宗羲便继续投入到了重建的工作之中。
重建大兰山明军,首先要将老营重新修复,另外如训练士卒、开荒屯田、收取税赋之类的事情也要按部就班的展开,等到积攒起一定程度的力量后,才可以进一步去考虑收复失地的事情。
依靠着这段时间透过各种关系获取到的钱粮,黄宗羲和王江商议后,觉得名不正则言不顺,首先还是要把大兰山的老营修复起来,用以囤积粮饷和训练军队,如有意外状况发生也可以以此作为转换的余地。
当年清军围剿,田雄曾以此作为行辕,直到临走时放了一把火,将大营焚毁。所幸仅仅是焚毁,地基尚在。就这样,凭借着钱粮和手中的丁壮,修建房屋的工作便在第一时间展开。
“太冲,你的计划我思前想后考虑过了,先要修复大营,然后屯田、收税,随后才训练士卒,进而收复失地。这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有所成就,只怕到时候宁绍都让陈文攻占了,难道咱们的新兵还能打得过他的那些百战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