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飞开始有些后悔了。虽然那只是几句戏言,不至于因此而丢了舌头,可怕是也逃不掉一顿拳头。他可从没小觑过眼前这个速度不亚于自己,又能令姜维刮目想看的女子,打应该是打不过的。即便能打过,他也不能和一个还未成年的少女动手,这实在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想着即将到来的一顿嘲讽与殴打,何飞脸上布满愁容,看上去像是个在被债主追债走投无路的老农。
“我输了。看你这么瘦弱的样子,没想到你还有些本事嘛。”马盈眼神真诚地夸起了从小到大除了他父亲以外,第一个比她身法还快的人,随后伸出手,拉起了地上的何飞。
可是这话听上去终究有几分奇怪,因为说这话的人,是位未脱稚气的少女,比起听者,更为瘦弱纤细。不过这般的夸赞出自马盈之口,便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直至此刻,二人才得了空隙大口喘几口粗气,驱赶着一路疾奔所带来的疲累,旋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相视一笑,得意洋洋地等着那个似乎已被遗忘的人。
优哉游哉地等了好一会,姜维方才缓缓登场,只不过这次的登场,可能是自幼以来最为尴尬的一次。
姜维看着二人那得意的神情,也只能伸出右手挠挠头,用苦笑掩饰尴尬:“没想到今天碰上了俩怪物,输得不冤。”
“你才是怪物呢,我射出去的箭,你徒手就能抓住。”
“哈哈……你们两个大男人,互相吹捧,也不害臊。”听到这清朗的笑声,姜维与何飞二人方才意识到刚刚的这番吹捧,似乎的确有些露骨,旋即相对呆立,嘴巴张大到白花花的后槽牙几乎都要露出来,像个傻子般地咧嘴笑着。
深秋冰冷的阳光照在二人脸上,仿佛温暖了几分。
同样是这束阳光,照映在三人面前的这座茅屋之上,却更显阴冷。黄土夯筑的墙体常年累月地受着风沙侵蚀,到处是脱落的痕迹,斑斑驳驳,满是坑洼。茅草铺就的屋顶,已稀薄到勉勉强强能遮风挡雨,一阵秋风袭来,便会有几根“意志不坚定者”飘落在空旷的庭院内,与地上晒着的几张渔网为伴,除此之外,庭院中别无他物,这真是家徒四壁的完美诠释。
三人驻足院内许久,各自却有着不同的心境。
作为何飞的家,无论多么简陋,这里都是他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无论多么破落,这里都是能为他遮风挡雨的港湾。不过因为熟悉的缘故,倒也没什么感想。马盈是第一次见到这茅屋,自然也生不出什么感想,况且这种破败的房子,天底下不知有多少,她已见得多了。况且在这乱世之中能有间这样的屋子遮风避雨已是很难得,每天不知有多少人因冻饿死于荒野。感触最多的人自然是姜维,虽然几乎每月都来,这屋子自始至终也没有太大变化,但每次来,总是会触碰到他内心深处那块最不愿为人揭开的疮疤。他曾在这里,渡过了人生中最漫长的一个黑夜。
此刻,他正望着这茅屋出神。
嘎吱。
木门缓缓敞开。里面走出的老人,须发中夹杂着缕缕雪白,坚毅的国字脸上留下了岁月镌刻的道道皱褶。与十三年前马超之乱时相比,老人显然苍老了许多,虽然年纪尚不到五十,但看上去却像是已年过六旬。
这老人自然是何飞的父亲,也是姜维父亲的老部下——何叔。何叔此时身披着一件单薄的粗布麻衣,不知是衣服上打满了补丁,还是由补丁拼接成了衣服。这衣服上的补丁实在是太多……
这衣服正是何婶当年亲手所制,只是如今衣服仍在,人却已故去多年。
“爹。”
“何叔。”
“嗯……何叔好。”
三人各自向老人打了个招呼。只不过在打招呼前,马盈却迟疑了一会儿,在她眼里,这老人看上去似乎已能算得上爷爷辈的人了。她只是随着姜维,心里略有些勉强地喊他“何叔”。
“在屋里就听到你俩的声音了,知道你俩一见面,总要闹腾一番,就没出来搅合。”何叔面色和善地说道,目光一转,便看到今次前来竟多了一人,旋即问道:“咦?今天还多了一位贵客,不知这是……?”
“我叫马盈,何叔好。”马盈爽快地答道。
“这是我刚认识的朋友。”姜维补充道。
“维儿出息了呀!”何叔瞅着两人时那故作神秘的眼神,将这简单一句话的弦外之音暴露无遗,在场之人无一例外都听得出来,包括年仅十五的马盈。
真是父子连心,开起玩笑来同样的没个正行,和那张严肃呆板的国字脸倒是很不搭。刚被小的误会,又被老的误会,马盈也只能是无奈的轻叹口气,懒得再多费口舌解释。
“说啥呢何叔?我们刚认识了几天。”姜维知道何叔只是戏言,也并未再多做解释,这种事很容易越描越黑,还是打个哈哈蒙混过去的好。
只认识了几天?信还是不信,在何叔的脸上丝毫看不出痕迹。他的注意力早已转移到了马盈身后披着的那件白色披风之上,显然是认出了它。不过他也只是愣了一会,并没开口问什么。姜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