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维现在倒是有些后悔了,早知那只是石膏粉而不是什么毒药,刚刚捅向腹部的一刀就无须那么麻烦地特意避开要害了。
大头领话音刚落,人群中便窜出来一个瘦弱的小个子,手里拿着一个水囊。姜维头也懒得抬,伸手一把将水囊薅了过来,扭开盖子,倒出一捧清水在手中。
这水入手之后甚是清凉,水质晶莹剔透,一看便知定是山中上好的甘泉水。确认过这水里无毒后,姜维忙将水囊递给马盈,帮她一起小心翼翼地冲洗擦拭,不再理会那伙贼人。
两位头领却是趁着这个时机,勉强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垂头丧气地向着人群中踱去。
“你们怎么这般无能!还不一起上?难道不想救你们的娘了?”
简单的一句话霎时间如刀子一般深深地扎进了两位头领的心脏,难道就这样回去吗?那娘该怎么办?
“兄弟们!一起上。抓住他们!”大头领重新振奋起精神,朝着林中的那群喽啰们喊道。
话音未落,他便已带头冲向姜维,身后的喽啰们也是绰起各式各样的兵器,呐喊着冲杀过来。
“啊!!!”一声清朗的怒吒声自姜维脑后传来,倒将他的脑袋震得嗡嗡作响。经过清洗后,马盈的双眼虽仍有些生涩之感,但已能睁开,眼前的景况也慢慢的清晰起来。恢复了灵动的双眼里仿佛有火花迸出,纤细修长的身躯中似乎也充盈着无穷的力量。
“你去歇着吧,这些人全部交给我!”
看着盛怒之下的马盈,简单嘱咐一句“别轻敌”后,姜维清楚这次真的可以安心看戏了。马盈最令他佩服的便是在保证速度的同时,脚步不失优雅;保证力量的同时,动作又轻盈灵动。与人相斗之际,飘逸洒脱,时而如蝴蝶穿花,时而如蜻蜓点水,好似一出赵飞燕所作之“掌中舞”,令人赏心悦目。
马盈背后的那件白色披风随着她的冲刺,也随风飘舞起来,整个人看上去似是银狐一般,往来穿梭于众喽啰之间。手中的短剑如蛟龙出海,灵动迅猛,刺出的剑影如漫天星光,令人眼花缭乱。不论是瘦弱还是强壮,是年幼还是年长的强贼,没有一个能在她的手下坚持过两个回合。
地上躺着的人越来越多……
“女侠请手下留情!”认清了双方的实力差距,大头领任由手中的两柄铜锤坠于脚边,那比马盈足足大出几圈的巨大身躯猛地跪伏于地,高声哀求道。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从小便懂这个道理的马盈,并没停下手中飞舞的银蛇,弥漫的雾气中,血腥味霎时浓郁了几分。
见马盈无动于衷,大头领知道要躲过今天这一劫,必是要着落在姜维身上了,便膝行至姜维身前,诚心求饶道:“姜将军!姜大人!我们只是些庄稼汉,赵氏看上了咱们的地,强征做庄园,活不下去了才做的这一行。现下母亲病重,急需钱来救命,这才受了他人的蛊惑对两位动了手。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人这帮兄弟,小人愿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姜维看着那些喽啰们,个个衣衫褴褛,有些甚至连像样的兵刃都没有,早动了恻隐之心。加之这大头领提到母亲病重,姜维又素来是个孝子,最能体谅这番骨肉亲情,便在一旁出声劝道:“这些人也不容易,我看就算了吧。”
听到姜维的劝阻,马盈这才停下了刚刚那段“舞蹈”。
“饶了你们可以,只是那马昂,不能让他跑了!”马盈恨恨地说道,旋即望向马昂隐匿行迹的那颗松树附近,已是空空荡荡,没了人影,不禁发出疑问:“咦?他跑哪去了?”
“他早跑了。”仿佛事不关己一般,姜维面色平淡地回道。
“你怎么不拦着呀!”对于姜维的平淡,马盈似乎有些不能理解,埋怨道。
“他只是个跳梁小丑罢了,掀不起什么风浪。况且在人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别忘了我娘还在冀县,若是今天我逞一时之快杀了他,怕是从洛阳回家后,就要替娘料理后事了……”其实姜维也并非是多么宽宏之人,甚至还有些睚眦必报,否则他也不会对西凉马家当年的所作所为一直念念不忘,一心要找那马岱寻仇了。此番如此大度,只不过是投鼠忌器,担心自己的冲动会对寡居在家的母亲不利。
此间事已了,姜维与马盈也该再一次踏上此次前途未卜的旅途了。临别之际,两人耳边响起了如洪钟般响亮而又坚定的声音:“蒙将军不杀之恩,我们这帮弟兄本应跟在将军鞍前马后,执鞭坠坑,只是母亲和弟弟还要我来照看,现下还走不开。以后要是有用得着的地方,只需派人来吱一声,复活倒汤,在所不辞!”
这大头领原本就是穷苦孩子,不曾读过书,这些文言词都是幼时从村里耆老口中那些春秋战国、楚汉争霸的故事里听来的,因此记得也不十分清楚,说起来常常是颠三倒四,这才把执鞭坠镫说成“执鞭坠坑”,赴汤蹈火说成是“复活倒汤”,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也就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