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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当远离,临表涕零,不知所言。”
奏表书就,诸葛亮缓缓将笔放入笔筒,闭起了双眼。
一滴泪珠滑落,晕染了墨色,也晕开了思念……
翌日早朝。
蜀汉的早朝与魏、吴二国比起来,开始的要更为早些,只因清醒的人都知道,若是早朝不早上那么几刻,灭国的日子便可能会提早来上几年。只可惜有的人并不懂,或是懂了,装作未懂。
依照惯例,群臣们五更天便要起床。尤其是在这寒冬腊月里,日头没出来前,成都的每一块砖瓦都在月光的辉映下散发着透骨的寒意,仿佛在刻意刁难着这群睡眼惺忪的当权者。尽管如此,群臣却依旧不敢有丝毫懈怠,都是披星戴月地赶往皇宫,赶在卯时三刻5:45之前入朝。若是迟到或不至,依律会被训斥和罚俸,若无故多次缺席,则处罚更重。一方面是严厉的纪律约束,另一方面,皇帝面对着后宫三千佳丽,尚能从那风光旖旎的温柔乡中爬起来,所谓上行下效,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又怎能甘于落后?因此,自蜀汉立国以来,极少有人用行动去验证这些惩罚执行得是否坚决。
卯时三刻。崇明殿。
一通已经过精简过后依旧有些繁复的朝见礼仪过后,文武百官依次立于两班。按例,在京五品以上官员都要参加这种每三日一次的常参,常参官员自起床起,至早朝完毕,往往一站便是几个时辰,而这其中又不乏年事已高之人。因此刘备之时,百官皆是坐于阶下议事。但自后主刘禅登基以来,丞相诸葛亮为树立年幼的后主威望,提议百官中除年过花甲之人,均站立奏对,并以身作则,带头立于阶下,因此便渐成惯例。
朝仪完毕之时,天已大亮,又到了百官奏事的环节。龙椅之上的后主,仿佛也看到了早朝结束的那一刻,一直紧绷的青涩脸庞上也有着一丝轻松显现。只见他对着身旁一个面皮白净的小黄门微微点了点头,那小黄门便趋步上前,扯起嗓子尖声喊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崇明殿内,一时鸦雀无声。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是在着什么,又像是尚未准备好,仍要三思而后言。
沉寂只稍稍持续了片刻,便被一道年轻的嗓音打破:“启禀陛下,臣有本要奏。”群臣用余光瞟去,只见武官一班之中,一位身长七尺,眉清目秀的年轻身影赫然出列,这年轻人正是中典军李丰。
要说这李丰在整个蜀汉政权之内,实在是有些微不足道。其实原本作为掌控最为精锐的中央禁军的统帅之一,中典军一职也算是干系重大,非皇帝亲信不足以担当。但由于他刚刚上任不久,无论是武艺还是统兵能力,都饱受质疑;再加之年齿尚幼,平日里为人又很低调,整个大殿之中,怕是仍有半数的大臣对这张面孔有些陌生,因此见到他一反常态地主动发言,也是纷纷感到惊讶。
不过这也怨不得旁人,如果实在要怨,便只能怨自己有一个了不起的父亲,刘备托孤重臣之一,都乡侯、光禄勋、尚书令、中都护——李严。有这样一个父亲,本身便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在父亲的光芒掩盖之下,李丰的才能便犹如是萤火之光,黯然失色;更何况他的父亲统重兵在外,防御东吴,本就为主上和丞相所忌惮,他也只能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地苟活于监牢一般的锦官城中,声名不显对他来说便是最好的护身符。甚至不少同辈的年轻人,更是将他中典军一职的得来完全看作是受了其父的荫蔽,轻视于他,而他却只能是敢怒而不敢言,愈加的谨言慎行,韬光养晦。
李丰出列后,先是深吸了一口气,方才恭声禀道:“启奏陛下,家父李严近日屡寄书信于臣臣代为转达对陛下的思念之情,并请求归朝,亲身效命于陛下左右。家父信中还说,眼下我朝已和东吴重修盟好,曹魏又连年进犯东吴边境,东吴自顾尚且不暇,无力西向,东边的防务并无甚可担心之处。陈到将军忠勇过人,可堪重用,可接替家父都督之职。请陛下圣裁。”他的声音中充满着年轻人的活力,只是若仔细倾听,便能从他的声音之中察觉出一丝紧张的颤抖。李丰显然也很清楚眼下这件事奏报起来容易,要想实现却是万难。
后主听罢,并没有急着答复,反倒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略显僵硬的表情上没有丝毫的起伏变化。经过这些年的锤炼,他已将他父亲的成名绝技——喜怒不形于色,修炼到了极致。单凭这一点,便能充分证明他一定是刘备亲生的。
众大臣却并没有像他们的皇帝那样绷得紧紧的,而是瞬间炸开了锅。除了面色之上掠过一抹严峻的诸葛亮外,其余众臣倒像是在逛市集一般,交头接耳个不停。
“言之在理呀。”
“李严终于按捺不住了,同为托孤重臣,却一直留守永安,被排挤在朝廷之外,无论是谁,恐怕也很难长久保持心平气和。”
“请神容易送神难啊!李严若是回朝后,再想支走怕就难了,而且禁军的控制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