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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若洪钟,气冲斗牛!
大道之言,何其煌煌!
大殿之上,一时鸦雀无声。正如同是凤凰鸣叫之时,百鸟齐喑;梅花绽放之日,百花零落。
“此事众卿有何看法?”刘禅的征询打破了沉默。
一阵窸窸窣窣的交头接耳声后,谯周第一个站了出来,奏道:“臣夜观天象,北方星曜倍明,旺气正盛,不可图也。丞相深明天文,何故勉强而为?”
诸葛亮听罢,哂笑一声,反驳道:“天道变化无端,并无常形,岂可拘泥?若是以天象作为行动的依据,岂不迂腐?我观测天象,多是借此来判断农时气象,可不是用来测卜吉凶的!”
谯周一时语噎,谏议大夫杜琼紧跟着奏道:“蜀地地狭民稀,百姓负担本已沉疴。丞相自南征孟获归来,至今不过两年时间,正是息兵养民、富国强兵之时,如今再起干戈,百姓负担愈加沉重,恐失蜀地民望,进而动摇国本。况且曹魏兵多将广,尽管曹丕新丧,新皇即位,但有曹真、陈群、司马懿等人辅佐,轻易不可图也,还望……。”
“大胆!大军未动,就在此危言耸听,动摇军心,你可知罪!”诸葛亮早已料定会有益州人出来反对,事先做了充足的准备,因此不待杜琼话落,便即大声斥责道。
杜琼显然没料到自己话还未讲完,便会遭到丞相劈头盖脸的一顿呵斥,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但他自信方才的那番言论的确是诸多蜀国人的心声,不是几句呵斥就能敷衍过去的,诸葛亮若不能讲明道理,必然会使众人心中不服,因此很快便恢复了镇定。但正是趁着这一时的慌乱,诸葛亮对着文官之列中前排的一道身影使了个眼色,便闭口不语。
那人会意,出班奏道:“启奏陛下,臣要弹劾谏议大夫杜琼,强行兼并成都东郊民田、民宅共计二百余顷,致使百姓流离失所,怨声载道,现下证据确凿,是否要当庭查验,如何处置此事还请陛下示下。”
大殿之内的众人,一时都没有转过思路,而杜琼本人,显然更为惊讶,原本不是在讨论北伐一事吗?怎么会突然有人出来弹劾自己兼并民产?
再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瞧去,杜琼心中更是吃了一惊。出班弹劾之人,正是尚书令陈震,不仅位高权重,在蜀中也有着极高的威望。
自汉武帝起,为削弱丞相之权,启用内朝官,尚书便开始涉及国家中枢。东汉以来,尚书令权力日益庞大,掌握机要,总揽事权。刘备的宠臣法正,便曾任此职,一时权重无两;白帝托孤之后,李严也曾任该职,只因常年都督兵马在外,便由陈震接任。单论职权大小,群臣之中,陈震可算是仅在诸葛亮一人之下,却居万人之上,说话自然也是极有分量。
群臣一片哗然……
众人这才瞧出,益州人的反对声早已落在了诸葛亮的计算之中,丞相今天显然是有备而来。其实身为豪强地主,不单单是谯周、杜琼这些益州本地人,即便是荆州集团的魏延,东州集团的李严,有时也难免会飞扬跋扈,兼并田产之事并不少见。若是要彻查,今日朝堂上站着的,有不少便脱不了干系,弹劾他们的奏劾早已堆满了丞相的桌案。只不过是丞相珍惜众人的才干,又不想激化不同派系之间的矛盾,平日里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尽数揭发。今日若不是以雷霆之势镇压部分益州派系的反对之声,也不会联合尚书令陈震,将这些陈年旧账给翻了出来。
见刘禅迟迟没有表示,诸葛亮补充道:“陛下,蜀地不比魏、吴,地狭人稀,更应体恤民力。若是兼并民田之风一起,必会负民望,失民心。因此先帝自入蜀以来,执法严苛,对不法豪强从不姑息,如今杜琼犯罪,也绝不可轻恕。”这一套说辞显然是十分巧妙的,杜琼刚刚以民心为由,阻挠北伐,可如今他的所作所为,恰恰便会激怒百姓,寒了民心,以此为借口来攻击杜琼,正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之道,杜琼纵有百口也决难辨白。
刘禅原本便不反对北伐,只是担心失败,故而疑虑重重,但今天见到丞相为此事所做的周密安排以及坚定决心,便知北伐之事已成定局,旋即下旨:“廷尉,先将杜琼压入大牢。着尚书令与廷尉共审此案,如事实属实,绝不姑息。”
众臣眼睁睁地看着郎卫将连一句“臣冤枉”都没能喊出的杜琼像只畜牲一般地拖出大殿,个个噤若寒蝉。诸葛亮趁机奏道:“陛下,蜀地地狭人稀,人口不过百万,士卒不过二十万。自先帝进位汉中王以来,至今十有七年,其间已损关羽、张飞、法正、马超、黄忠、马良等股肱之臣数十人。而跟随先帝身经百战的士卒,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衰老,新卒又缺乏战争的锤炼,军队战斗力下滑严重。如此虚度十载光阴,到时无需魏国一兵一卒,大汉这座万丈大厦自会倾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