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本部兵马?自己什么时候有了本部兵马?所谓本部兵马,首先要有兵权,抑或有家兵。然而姜维官职只是参军,参议军务而已,并无军队指挥权;家中除了老母,连只看门护院的大黄狗都没有,哪里有家兵的踪影。家兵此等奢侈品,是士族门阀,豪族大姓才配得上的。
想清楚了这些,姜维开始在心底悄悄琢磨起该如何回绝此命令。然而就在此时,马遵又开口补充道:“哦对,我倒是忘了,你目前尚无兵权。那现在便晋升你为讨寇校尉。尹赏,从天水郡兵中拨一百精兵给他。”说着,马遵偷偷向尹赏使了个眼色,却恰巧被姜维所捕捉到,心里不禁泛起凉意:“这‘精兵’,怕是要令自己大开眼界了。”
“还有,这支敌军的统帅,是马岱。我相信你此行定能马到成功,不负众望!”马遵的肥脸上,笑容挤得更加灿烂,然而在这灿烂背后,却是刺骨的寒意。
啰嗦了半天……马岱!这才是最关键的!
这一次,马遵没有再耍阴谋,这是赤裸裸的阳谋!
明知姜维与西凉马家之间,有解不开的仇怨,却偏偏授予姜维兵权,偏偏命他前去挫敌锐气,偏偏给他这样一个复仇的契机。
去,则要以一百老弱残兵,对抗数千甚至上万精兵,即便刨除掉兵力的差距,单论马岱一人,姜维也没有必胜把握;不去,是不服从军令,马遵刚好可以此为借口,杀之以儆全军。况且不去,是懦夫行径,杀父仇敌就在眼前,却畏缩不前,这会让姜维内疚后悔一辈子。
杀人还要诛心。
姜维别无选择。明知前方是陷坑,他却只能义无反顾地跳下去。
似乎想看到的结局已然出现,马遵再也没了商议军务的心情,匆匆结束了军议,快步赶往后堂。
在那里,也许正有着春天的莺歌燕舞,桃红柳绿,着他。
可着姜维的,只有焦虑。
如今虽有了校尉之职衔,按例最多可统领一千人,可如今只有太守开的“空头支票”一百。余下的九百,却去哪里寻。
何叔?他们全家统共只有两人,何飞那小子还不知去向,至今杳无音信。
马盈?她虽背景不凡,家资丰厚,可也不会变戏法,想要什么便能变得出什么。
父亲的老部下?且不说他们如今还认不认自己,即便认可自己,这群人的手里,拿的早已不是刀枪,而是孙子辈的玩具了。
领命回家后,姜维一夜不曾合眼。有了兵权,做了校尉,却一点都兴奋不起来。
首先也要有命来享,才能算是真的校尉……
经过一夜的苦思冥想,方向终究还是有了。第二日一大早,姜维便独自启程,奔段谷方向而去。
而马盈早在昨日,听说了马遵在军议上安排了梁绪与马昂前去长安求援,便独自离开了。去做什么,姜维没有问,她也没有说。
姜维去寻的,自然是潘文、潘武两兄弟。当年在段谷,这两兄弟劫人不成反被劫,闹出好大一出笑话。好在马盈大发善心,不仅不予追究,反而赠首饰救其娘亲,只是后来断了来往,不知究竟救得活没有。
报答当日的恩情,这两兄弟曾说过会为姜维“执鞭坠坑”、“复活倒汤”。当然,这两句誓言也可能只是单独对马盈说的,姜维只是自作多情而已。不过无论如何,如今能试上一试的,似乎只有他们了。
姑且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不过根据姜维的推断,潘家兄弟当初定然只是设伏于段谷,他们的营寨必那里。毕竟以段谷之险,人烟罕见,在那里打家劫舍,能遇上的只有猎户和采药人。若是靠打劫他们的那点微薄收入,过不得几日,不消官府剿捕,自己便先要饿死。
至于这二人到底在何处活动,倒又不方便打探。总不能一路上见了良民,便上去打听某某强人、某某贼寇如今在哪个山头驻扎。
那良民若是知道,或是听了问话不逃,才真是活见鬼。
到头来,还是得去麻烦猴子。虽然天水郡压根儿便没有剿灭境内强人的决心和打算,但身为斥候,基本的职业操守还是让猴子对境内的贼寇情况大致有所掌握。
虽然不会去剿贼,可知道了位置,将来行起路来,总是方便绕行的。
自猴子那里得知潘家兄弟如今驻扎在陇坂北部的囚龙岗,姜维赶忙硬着头皮前去拜访。虽说曾施过恩惠,可在这乱世里,翻脸不认帐的人,比比皆是。一路上,他的心里始终像是揣了只兔子,砰砰地乱撞个不停。
到了囚龙岗,姜维放眼望去,整座山岗方圆不过四五里,高不过三百米。名字起得如此霸气的一座山岗,实在是名实不副。如今这囚龙岗上,虽已是春风习习,却仍未吹拂出一抹绿意,到处是一片肃杀之景。潘家兄弟的营寨,便散布在整片山岗上,布置得毫无章法。营寨的白色帷幔,漫山遍野的竖着,像是给这座黑色的山岗,罩上了一件白色的丧服。
好不容易寻得一名喽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