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维在混乱的大脑中,绞尽脑汁的寻找那天的记忆。还好那记忆总是那么活泼,似乎一见到姜维,便要扑过来似的。
他记得那天的夜色很迷蒙,在一片浓密的苇子丛中,他们一家人见到了马遵,自己的父亲便是被马遵叫走的。
“你说赵昂被围,邀我父亲去救。他却说我父亲被人围攻,是他救下来的。你说,我该相信谁呢?”姜维微笑着看着地上的马遵,可在马遵看来,姜维此时的笑比哭还要难看。
“你不要听他的!他是在骗你,他不敢承认杀了你父亲,他怕你,他怕死!”马遵歇斯底里地咆哮道,那样子就像是那些扯着嗓子高声叫卖的奸商。
可往往喊声越大,货品越次。
“那天晚上你在哪?”姜维用审问犯人的口吻问道。
马遵本不必回答姜维的话。虽然他已不再是姜维的上官,可也不是姜维的下属。不过当他看到姜维那幽深的目光正锁定着自己的双眼时,竟不由自主地回答起了问题:“那天晚上,马超和马岱率军屠城,我和赵太守好不容易才溜了出城,又在城外遇上了西凉兵。”他的声音颤抖,可显然又在竭力控制着这种颤抖。
马岱、马盈或许已该叫作姜盈、姜维,三人同时发出了一声冷哼。他们感觉自己正在看着一只案板上的猪,在被屠宰之前,作着垂死的挣扎。
“姑且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你们是几个人跑的?”
“两个人。还有不少侍卫拼命护着!”
“你们为何从北门跑?”
“那里是兵户聚居地,马超定然投鼠忌器,西凉兵会少。”
“你们出城之后往哪逃的?”
“记不清了,慌不择路。”
这一连串的审问,并没让马遵慌乱,反倒答得不急不慢,有条有理。显然,刚刚在上演兄妹重逢这出戏码时,马遵没少寻思当年的这些事。回答完后,马遵的表情变得从容起来,嘴角似乎还挂着一抹微笑,只是其中蕴含着的哂笑意味却是暴露无遗。
姜维也笑了,也是微笑,也是哂笑。
“呵呵……我来告诉你,破绽在哪!”姜维的笑意更浓了,可马遵看了,却再也笑不出来,“打冀县北门出城,是渭河,半夜三更没有船家渡船,所以只有东西两条路可走。向西是条死路,行不得多远便会遇上山岭,连绵百里,根本无法到达南安,况且那里还是马超的地盘。可向东沿渭水流向向下游逃,却是一马平川,接近曹操领地。”
姜维略一停顿,接着说道:“你们逃出城后,本应松一口气,略作修整,决定方向,何以会慌不择路?难道你们在城中逃命的时候,反倒清醒些,连城北兵马少都有闲余判断,出了城反倒脑中一片空白,连路都不会选了?!”
“你往西去,只有一个原因,就是知道何叔家在那,我们一家人一定会去那里!”姜维的音量越来越大,说到最后,已然是在咆哮。
马遵微张着嘴,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像是还未组织好语言,尚需时间思考。
然而姜维已不准备给马遵思考的时间了,他像连珠炮似的,拷问起马遵来:“你若能解释清楚这些疑问,今天便能活着走出去。”
“第一,既然要屠城,你们事先又不知情,第一个杀的就该是太守!怎么可能让你们跑掉?难道故意让你们逃了,去组织士卒抵抗,加大屠城难度?”
“第二,既然天水已落入西凉军之手,又屯放着粮草,为何他们要屠自己的领地,烧自己的粮草?别忘了那时杨阜已攻至城外扎营,屠城不是相当于自杀?”
“第三,你们出城后遇伏,你自己跑来求援,赵昂一个人是怎么坚持那么久的?即便有侍卫保护,等你找到我父亲回去,他们竟然还能坚持住?”
“第四,最后连我爹都被杀了,你是怎么活下来的!赵昂又是怎么活下来的?难道你们的武艺比他还要好,那还去找他求救什么?!”
“第五,如果是马岱杀的先父,为何又要领养他的女儿?”
“第六,如果是马岱杀的先父,为何会得到这两柄匕首,你难道认为以马岱当时的身份,杀了人还会去摸尸体?”
“第七,为何你之前三番两次的要杀我,只是因为我打了你的儿子?还是你问心有愧,怕总有一天我会知道你干的丑事,会找你报仇!”
姜维根本没给马遵申辩的机会,一口气将这七大疑点,一股脑地抛给了马遵。加上刚刚便没有解释通的出城之后向西逃这个反常的决定,此刻无论马遵说什么,姜维都不会再听了。
马遵也不会再说了。他长大了嘴巴,甚至能看到他的咽喉,可是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
“为什么杀我爹?”姜维问话时的样子很平淡,却很冷,比马岱还要冷。
“哼,为什么要告诉你?反正说与不说到头来都是一死。”马遵从来便没有这种骨气,他只是在以进为退,以不怕死换来不死。可是姜维不会给他这种机会,他冷冷地说道:“不说,你会死的很痛苦,你的宝贝儿子马昂只会比你死的更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