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撤退前,诸葛亮迁西县民户千余家与大军并行,一道返回汉中,以充实蜀国人口。不过这聊聊数千人,与陇西三郡相比,真的仅是聊以**罢了。
队伍中混杂着平民,脚下的步伐显得尤为沉重,行动也变得更为迟缓,原本十日便可走完的路程,足足走了半个多月。
然而在蜀军众将士的心里,这路途漫长得像是走了一年,甚或更久。
脚下的路再艰险,总还是有路可走,终究会有走到尽头的那一天;可心里的路一旦梗塞了,四面八方尽是绝路,无论如何也决难走通。
好在,张郃尚有天水、南安二郡需收复安抚,无暇前来追击。这一路撤军倒还算是平安。
回程的路上,诸葛亮一有余暇,便盯着地图出神。依照前线将士所述,马谡的战术和布阵可说是别具匠心,甚至比自己提出的当道扎营之策,尤胜一筹。可是最终的结局却并不美好,马谡败了,而且是惨败。这是最令诸葛亮想不通的地方,到底是哪一方面出了纰漏?
近日来,姜维常常陪伴诸葛亮左右,后者已将姜维视作门徒,也视作了精神上的寄托,对其倾囊相授。可两人一同参详,却是一样的摸不着头脑。
直到后来,从王平那里得知了王冲,又从姜维那里获悉了当日王冲之弟王通与马谡的之间的龃龉,才令诸葛亮豁然明朗。
当然,一把宝刀,绝不至于将数万蜀军将士的性命视作儿戏,将自己的妻儿抛却于成都不顾,使北伐大计毁于一旦。
想必是马谡久任军正,以他的个性,得罪益州人的地方定然少数,双方恐怕早已积怨至深。而这两人之间的冲突,归根结底,仍要归罪于派系之间的矛盾。
诸葛亮感到一丝愤怒,一丝悔恨,进而感到一丝后怕。
他需要反思。
这段时日里,诸葛亮每天夜里都睡得很晚。每当他的后背接触到那阴凉的草席,席上的蒲草就像是穿透了他的单衣与后背,直插入心房似的,弄得他心乱如麻,难以入眠。他的营帐中总是灯火通明,完全没有半点就寝的氛围。昏黄的灯光映照在诸葛亮的面庞上,忽明忽暗。灯光之下,那张俊逸洒脱的面庞似乎又苍老了几分。
他一直在等着那个人主动打开心扉。
可他等了一路,也失望了一路。
马谡病了。
他得的不是药草可医的疾患。他患上的是心病,唯有用心药来医。
这天夜里,诸葛亮像往常一样,帐中点着明灯,静静地着。而姜维的营帐里,却已是漆黑一团。他早便躺下安歇了。
“嘶……哎呦!”朦胧中的姜维,发出了一道轻呼。他慵懒地伸出手,摸了摸额头,似乎有一丝的微弱的痛感传来。他细细回想刚刚的那种感觉,似乎自己的脑袋被什么东西打了。
姜维猛地睁开惺忪的睡眼,用手来回摸索床头,摸到了一块冷丝丝的硬物。
姜维起身点起灯,将这枚“暗器”拿至灯光下细瞧,才发现这原来是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外面包裹着一层纸。
姜维将纸缓缓展开,黯淡的灯光下,一行歪斜的小字跃入眼眸。
“丞相之徒,唯君与马谡二人。马谡死,则君独得宠信。话已至此,无需尽言。”
姜维重重的呼了一口气,平复着内心翻腾的情绪:“丞相对马谡视若己出,虽有军令状在先,此番回汉中后,也必会尽力保住马谡性命。写这纸团之人竟敢背着丞相耍这种鬼域伎俩,其心可诛!”他将纸狠狠地揉成一团,便要摔到地上,甚至恨不得立刻烧为灰烬。可转念一想,这似乎是幕后之人留下的唯一证据,应当可从中觅得一丝他的踪迹,便又缓缓将纸团展开,仔细地整理平整。
如今的年月,纸虽已能用作书写,可更多地书写材料依旧是木简。能用得起这种纸的人,必定不会是寻常士卒,在军中的地位也不会太低。而从字迹上看,这人显然在刻意遮掩,可字里行间中仍处处透着章法,一看便是出自工于书法的文吏之手。
这人究竟是谁?姜维躺回草席后,双眸明亮的如同夜猫一般,一夜没有合拢双眼,可眼前的景象却是一片昏暗,愈发让人看不清了。
返回汉中后,诸葛亮召集众僚属军将,齐聚丞相府,处理战后事宜。
姜维是第一次踏上蜀汉的土地,这里的土地似乎比陇西更为温热;这也是他第一次来到汉中,这里的人儿似乎也比陇西的更为好客。马盈早与姜母相认,两人相拥而泣。一路上,马盈为他们母子二人热情地做着向导,而他们三个,似乎也是撤军队伍中为数不多的心情不算太过低落的人。
汉中的丞相府,是蜀汉的权力中枢,可从外表看去,却无半点气派。这座丞相府是由郡守府改建的,虽然面积很大,可既无雕梁画栋、亭台楼榭,又无假山碧水、奇花异木,其奢华程度甚至连天水的太守府都远远不如。
这里,原本便与奢华二字无关。
众人陆陆续续的来到了丞相府,一间不大的议事厅霎时被塞得满满的。姜维在这里碰到了魏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