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步跨下台阶,身后停泊的车鸣笛示意,一阵闪灯迅速逼近,拦住他的去路,他不得不停下,面无表情等待乔苍从车内走出。
他扔掉烟蒂,脚掌踩灭,递上一张银白色的烫金请柬。
“周部长,七日后的婚礼,我盛情邀请。”
婚礼。
七日后。
她心心念念,她求而不得的婚礼。
周容深垂在身侧的手,起先只是微微颤抖,复而变得僵硬,紧握。
这一句话,更胜过残忍的杀戮,血雨腥风尸骸遍地爆发在他眼前,对他的冲击和震撼。
他见多了生离死别,血肉横飞,他平静似水。
唯独这一刻,世人不是周容深,便永远不知,他那肝肠寸断的滋味。
乔苍待他接过,目光收回,“周部长是第一位拿到贵宾请柬的宾客。我们这点情分,我自然首先想到你,不能怠慢。”
周容深倒是宁可他怠慢,宁可他们都在七日后忘记他,等过去了再想起,他不去吗?他不甘心,他忍不住想看一看,去吗?他们是赶赴一场婚礼,一场繁花盛开,而他却是赶赴一场凌迟。
他拇指掀开扉页,看了一眼便再也看不下去。
乔苍目的达成,冷笑转身,周容深薄唇颤栗,他艰难挤出一句,“你会照顾好她,对吗。”
乔苍没有回头,他修长笔直的腿踏入车中,弯腰的霎那说,“风月没有去而复返,周部长在官场运筹帷幄,在何笙身上,你远不如我更懂她要什么。曾经你能给我的,我不能,我用四年时间把一切不能变成可能。如今我给她的,只会比你多。”
车门合拢,扬长而去,没有尘沙和烟气,只有泥泞的水珠。
周容深在止息的风雨之中,久久未动。
婚礼上何笙没有看到他,或者那一刻,她根本未曾想起他。
那么多宾客,人山人海拥挤在礼堂内,到处都是面孔,她匆忙掠过,不曾停泊,哪里能察觉独自沉闷喝酒的周容深。
他没有入席落座,仅仅是立于墙角,来去无声。
他说,“那晚我喝的酒,是我这辈子喝过的最苦辣的酒。”
她不由自主捏紧了桌布,在婚礼上的欢笑,温柔,甜蜜,落入他眼中,那酒就算好喝,也苦了吧。
她喉咙微微刺疼,她曾做过那么多梦,梦里这样的场景,她挽着的男人始终都是周容深,可最终,是乔苍牵起她的手,将这场梦变成了现实。
她红了眼睛,不动声色抹去,艰难扯出一丝笑,“以后岁月长,我今天得到的,你也能。”
他问是吗。
她用力点头,刚抬起眼眸,又被他目光看得酸楚。
“容深,这世上比我好的女人。”
她没有说完,周容深打断她,他声音内染着笑意,故作轻松说,“我知道,比你好的女人很多,我也这样觉得,以后再不会有人为我惹麻烦,招蜂引蝶,害我时刻担忧,这些要命的差事,让乔苍去扛吧,我也清静些。”
她咧开嘴笑,笑着笑着,那些眼泪便流回心底。
这场错过,她也有遗憾。
她在想如果她男人依然是周容深,岁月会是怎样。
那一条完全不同的路,也一定很美吧。
她坐了片刻,起身离去。
周容深目送何笙走出那扇摇曳晃动的门,奔驰载着她,从视线中彻底湮没。
他早不自觉握紧拳头,心口翻江倒海的剧痛,几乎把他熔化成一滩水。
倘若两年前他没有离开,她会是他的新娘。
为她盘起长发,穿上婚纱,拥着她走过殿堂的男人,一定是他。
这世上的阴差阳错,真是锥心之痛。
他起身穿好西装,毫无征兆的,一抹高大人影迅速逼近,不知从哪个角落走出,将他堵截在走廊。
周容深脊背一僵,他皱眉注视面前坐下的男子,他云淡风轻,招手要了一杯鸡尾酒,唇角噙着似有似无的笑,喝得津津有味。
周容深动作停止,“你怎么在这里。”
酒水是凉的,曹荆易也不知在吹拂什么,他薄唇抿成十分好看的弧度,溢出一缕缕冷气,击打着杯口,荡漾丝丝涟漪,“等你。”
他说完闷笑,“等你告知我,那场婚礼的观后感。”
周容深再度坐下,握住仅剩半杯的白葡萄,“你没有去。”
“去什么。”
曹荆易胸有成竹,对一切尽在掌控,“早晚还是要结束,何必看一场知道结果的戏。你没有听过一句话吗,越是甜蜜,如果经不住现实的拷问,锤炼,它脱落那层糖衣时,它的味道会是极苦,连黄连都不能比拟。”
周容深与他相识十余年,曹荆易是怎样的人他再熟悉不过,不动声色无风无波的皮囊之下,藏着一颗格外奸诈阴狠的心,他没有乔苍嗜血,猖獗,也没有自己沉稳算计,他却是奸,以白道的身份做掩饰,行大奸大恶之事。
他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