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行讲规矩,后入行的是小弟,先入行的是哥,坏了规矩的都要受群殴,被逐出帮派。
漳州港是南省为数不多的被条子遗漏的港口,来往乘客多,走私的货船便钻了空子,刚子领命从广东走私到福建一批军火,其中有制造弹药的金粉,最怕受潮,上百马仔眼巴巴盼着入夜卸货入库,也好去场子潇洒一把。
岸边垒砌的堤坝上,搭了一圈帐篷,东南西北四个码头都有,各自管辖,其中一个帐篷内,刚子正抱着一个穿黑丝袜的妞儿亲嘴,啵啵的声音响起,外面抽烟的马仔龇牙,“真他妈不服气,就他这德行的,要不是比咱们入行早,吃屎都没他的份儿。”
“说这些干啥,有个屁用,常老器重他,咱能起义造反?”
“我他妈…”
男人才要说话,忽然听见收音机内播报的天气,与此同时刚子已经脱了女人衣服,让她坐在自己胯上,正扶着家伙要插,马仔连招呼都没打,窜进来大叫,“刚哥,10级台风!”
刚子一愣,把怀中女人朝旁边一推,正好倒在乔苍身上,浓烈刺鼻的脂粉气令后者不由蹙眉,闪身直接躲开,立在墙根无动于衷。
刚子一边提裤子一边问,“还有多久。”
马仔说现在就有苗头了,东边海域的海产都往岸上浮,天阴沉沉的,风越来越大,搞不好来票狠的,咱得赶紧卸货撤出码头。
刚子骂了声操,抬手抽打马仔后脑勺,“漳州港出一批货,厦门港出一批,常老让我和王维管事儿,我估摸他打算提拔我们其中一个当堂主,紧要关头撤你妈逼啊!”
马仔哭丧着脸说台风能死人的!
刚子不耐烦让他闭嘴,拔腿冲出帐篷,站在一处高高的沙堆上,朝东南方海域眺望,果然是暴风雨前的阴沉,天上黑云彩铺天盖地,每秒钟肉眼可见的速度移动,一场惊天动地的暴雨和台风,显露出眉梢。
他搓手没了主意,马仔怂恿说还等什么,货恐怕也来不及卸了,咱还是抓紧撤吧,山上能避,怎么也要半个小时爬上去,再不跑真会淹死了!
刚子左右为难,乔苍拨弄开其他人,利落冲上甲板,他指着东码头问距离最近的马仔,“那是谁的船。”
马仔也跳上去,手搭在眉心间,盯着看了一会儿,“王世雄的吧,原先澳门青龙帮派的堂主,在赌场扛旗,后来监守自盗,泡了赌场老板的二奶,被打断腿,跑来内地,接上之后留下了后遗症,走路一瘸一拐的,跛脚。最牛逼那阵,道上都喊跛祖,祖宗的祖。”
“和常老有关联吗。”
马仔摇头,“不但没有关联,来往也很少,这个王世雄特别阴,绰号瘸阎王,极少有人招惹他,在福建道上能排前几,就是上不了台面,比较下流,看见女人他妈的迈不动腿。长得好看的男人他也鸡奸。”
乔苍一言不发,将拴住绳索的大木头柱子用力拔出,横跨在海面上,以礁石为支撑点,抵住了王世雄的船。
马仔一愣,“你干什么?”
乔苍没回应,手法极其干脆麻利,用碗口粗大的麻绳一下下缠绕船头,缠得紧紧的,乔苍刚把船绑好,收了扬帆,忽然间有那么一两秒钟,整片海域地动山摇,但惊慌混乱下无人察觉,只以为是海风在吹,乔苍敏捷蹲下,手伸向海里,轻轻拨弄两下,最上面一层蜉蝣遮盖住漩涡,漩涡起初很小,越来越大,几乎可以将半截手指陷入,脚下的船开始突突冒水,仿佛触电一般,颠簸之感急剧加重,他整个人甚至开始晃动摇摆。
他神情瞬间变得阴郁,朝岸上上百名无头苍蝇似奔窜的马仔厉声高喊,“台风来了,也许还有海啸,立刻躲起来!”
刚子表情骤变,大难临头,贪生怕死的本性自然暴露无遗,他什么都顾不得,货物更懒得管,只想逃命,南省沿海城市常年遭受台风侵扰袭击,死伤无数,再硬的骨头也软了,虚了。
刚子带着几个心腹马仔往远处半山高坡的木屋子里跑,有人看乔苍没动,招呼他一起逃,他摇头说我留下看货。
马仔大惊,“你不要命了!这可不是打一场群架,说玩完就完了!”
黑压压翻滚的积云在乔苍头顶翻卷,舞动,吞噬着海上的灯塔,与黄昏的光亮,恐怖之感倾压而下,马仔跺着脚喊他名字,他仍没有离开的意图,最后一拨人消失在海岸,乔苍钻进船舱上排,一个加筑了钢筋和沙砾混凝土的狭小空间,他合拢上厚重的铝门,拉下水中望远镜,探入玻璃罩口,观察整片海港的情势。
海水迅猛回落,又乘风破浪卷起,港口码头顷刻间被拍击冲荡得摇摇晃晃,一场天崩地裂的灾难将至,一两米高的浪头在涨潮中汹涌呼啸,朝岸上侵袭,在快要抵达,仍差些距离时,被一阵自南向北刮过的狂风褪去,奔腾着返回,一涨一落时轻时重的震荡,止息仅仅数秒,一个巨大的高过这里每一处建筑物的浪头嘶吼狰狞而来,乔苍眉头紧皱,身体崩得直直的,他这一瞬间近乎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