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苍指尖用力揉捏眉心,整张脸孔不由自主皱到一起,昨晚是他二十年唯一一次失控,他完全不曾预料自己会毫无知觉喝下兑入催情剂的酒水,如果絮絮不在,这一夜他也可以煎熬过,他的意志力未必不能打败这折磨人的欲火,可他偏偏将几天前她带回住处,她撞入他视线,跌进他怀中,他有了退路,麻木了心智,自然扛不住最干脆的解脱和救赎。
美色于他而言,就是一把杀伤力极强的狙击枪,精准利落对准他,扼住他咽喉,他避之不及,镇定躲闪,这一路走来,道上多少人毁在色字头上一把刀,唯独他一腔冷漠,活在红尘之外,活在乱世烽火,屹立不倒坚如磐石。
可惜天意还是逃不过,千算万算,终归漏掉了天算。
絮絮就是他的孽缘,毫无征兆闯入他生命,令他动了半点不忍心肠,从而诱发这天崩地裂的故事。
“抱歉。”
乔苍喉咙嘶哑,声音低沉而粗,伸手触及床头,发现水杯是空的,里面只有一颗虫子,和两滴淹死虫子隔了两夜的陈水。
浮灰下,掩埋的是他一触即碎的脸。
他指尖蜷缩,僵硬收回,舔了舔宿醉醒来干裂的薄唇,絮絮听到他铿锵有力传来的心跳,小心翼翼抬起眼眸凝望他,问他是不是渴了。
乔苍未曾来得及出声回答,絮絮已经下床,她赤身裸体走向空荡的方桌,经过两次水乳交融激情澎湃的性爱,她不再遮掩自己,对乔苍也失去了底线和防备,她削瘦的肩骨与脊背,圆润挺翘的臀部,在清早的阳光与晨露之中,温柔娇怯,弱柳拂风般颤栗,充满少女的清纯与女人的妩媚,都是世间极致的味道,犹如一颗刚成熟的水蜜桃,饱满粉红,诱人品尝。他深呼吸一口气,避开这份春光,穿上西裤。
絮絮斟满一杯有些冷的水,她递过去,乔苍看了一眼,说不渴。
絮絮泛白的指腹在杯口局促不安摩挲,“苍哥。”她咬了咬嘴唇,每一个字都很晦涩,“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推开拒绝,是我一时糊涂酿成大错,让你这么后悔。”
她倏而红了眼睛,乔苍听到一丝隐隐啜泣,他系皮带的手仓促一顿,心口窝了一块巨石,将他死死压住,他难以喘息,他根本不想面对,可由不得他逃避,这样真实发生,这样无可挽回,他若是一个顶天立地堂堂正正的男人,也不该回避。
“和你无关。是我强迫你做了不愿的事。”
“我没有不愿。”
絮絮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她察觉自己失言,掌心下意识抚上嘴唇,整个人面红耳赤愣住,乔苍佯装未闻,他捡起扔在卧房门口的衬衫,上面布满褶皱,以及属于絮絮的长发和唇印,昨夜浑然忘我声嘶力竭的一幕幕断断续续仿若一场电影,彩色的开始,黑白的终止,在他眼前百转千回,肆意回映,他攥紧一声不吭,迈步离开,径直走入浴室,门关上一刻,他看向面前镜子,没有沾染一丝灰尘的长方形的玻璃上,是他愤怒懊恼到扭曲的眉目,黑色的,全部是黑色的。
他对絮絮分毫情意都没有,他这颗铁石心肠岂是她能融化焐热,他碰了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女人,甩掉何其残忍,将就他又不肯。
他要如何面对,面对这个每一寸肌肤,每一丝隐秘都被他摸过,吻过,占有过的女子。
他蓦地咬牙,双目猩红,发了狠般握拳砸向镜子,玻璃碎成无数块,中间的着力点甚至幻化为粉末,细细密密,他的五官也顷刻间破裂。
鲜血从骨节与指缝内溢出,流淌而下,蔓延过腕子,浸湿袖绾,他拧开水龙头,将自己脑袋完全沉入冷水中,短发和脸,还有双耳脖颈,浇湿得彻彻底底。
絮絮站在卧房床尾愣了许久,皮肤的热度被空气熄灭,麻木,生出瑟瑟凉意,她打了个寒颤,关掉空调,叠好被子,清冽的烟味与酒味,从锦缎的浮层和缝隙散开,随着她扑腾的动作,而愈发浓烈,充斥鼻息,她情不自禁捏住两端,迎上自己面孔,贪婪埋入丝线棉絮中,嗅着属于他的气息,感受他的余温。
她想她一定是痴迷的,可耻的。
在偷偷做一件不可告人的事。
她不敢回忆他在自己身上冲锋陷阵勇猛攻击的模样,那太性感,太狂野,也太令她窒息。这么久以来她无数次梦到,在那条冗长的巷子里,她初次遇到乔苍时。
他不言不语,风华毓秀,站在人海之后,昏黄的路灯隐匿他,也虚无他,他半副清晰,半副朦胧,叼着一支燃烧的烟,她看不到他眼睛,但感觉得到,那是一簇世间男子没有的深邃与寒冽。
那一晚他将她搅得惊心动魄,也是那一晚,她被迫的,身不由己的,走向一条刚刚踏上便后悔的路。
絮絮收拾好一切仍迟迟不见他回来,她朝敞开的门外走廊试探喊了声苍哥,你还在吗?
回应她只有无声。
她疑惑走出,一步步谨慎挪向浴室,哗哗的水声传出,她敏捷听出那不是来自浴霸,而是水池,隔着半透明的磨砂门,高大欣长的轮廓影影绰绰,忽明忽暗。几滴血在蓄满水的大理石池子内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