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口中议论纷纷的泽哥,带着一伙人马才解决了老铺儿的帮派纷争,姗姗来迟,在漳州除了万爷,泽哥面儿最大,比王世雄的架子混得硬,管家立刻将他迎到主桌,他门儿清今天来为了什么,目光直白而干脆定格在乔苍英俊深沉的面孔,他看得出,这狼崽子的眼睛里,是压不住的赤红色的欲望,对,压不住,万爷,这世上的任何人,都压不住。
可他不能说,当局者迷,万爷要捧他,外人就算看出,这不是反哺的乌鸦,而是反噬的祸害,也没法开口。
他咧开嘴笑,“这不是广东来的乔公子吗?”
万爷递给他一杯酒,“阿苍往后在福建混,我也这把年纪了,还能支持他几年,方老板可要多关照,别为难他。”
阿苍。
众人皆是一怔,纷纷对视一眼,拿不准情况,泽哥扬起唇角,“那是一定,凭我与万爷的交情,你委托我照顾的人,我自然不遗余力,只是我不解,常爷闹了一出火烧码头,整个福建都传遍,万爷跟头栽得这么狠,莫非胸襟宽广,容人不义了?”
万爷提起这事,仍恨得牙痒痒,何止是栽跟头,简直成了笑话,广东边境布满常秉尧的层层眼线,道上人一旦露头,不论哪方的,都会追踪到底,万爷想去他地盘上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只怕双脚刚落地,风声就泄露了,非但生不了事,还会被反将一军,控制的死死地。
他只能静待时机,一击制敌,不过能够夺得乔苍,结下这门亲事,当然也就为自己所用,常秉尧失去一员猛将,也算扯平,乔苍的价值与分量,可不是两艘船能比的,二十艘船他也甘愿换。
万爷冷笑,“他不仁,和阿苍无关,冤有头债有主,这笔帐我来日一定会清算。”
衣香鬓影的深处,太太们从舞池内走出,香汗淋漓,说笑着去拿酒,万宝珠倚着汉白玉的柱子,时不时踮起脚,视线穿过喧闹的人海,穿过五光十色的空气,穿过有些遥远的距离,追随着乔苍,他自始至终也没有回头看向这一边,她看得痴迷,眼前忽然闯入一张脸,盖住了乔苍的身影,在霓虹下闪烁,波光粼粼,她有些失去焦距,好半响才认出是黎太太。
她仓促退后,方才她寻寻觅觅,痴痴傻傻的样子,被外人瞧了去,她想到这里面颊羞红,嘟囔了声,“黎太太您过来,怎么不出声呀。”
她伸出一根手指,卷起满堂的兰花香,“万小姐那是瞧谁呢?”
她支支吾吾说在找父亲。
“哟,合着连我也瞒,白看你长这么大。你父亲都和你黎伯伯说了,把你许给乔先生。等你再长一两岁,就过门。”
万宝珠心口怦怦直跳,“父亲说的?”
黎太太嗯,她举起酒杯,似笑非笑饮着,“乔先生可是少年英才,这门亲事我和你黎伯伯都很看好。只是有一样,他年纪轻轻出人头地,心思势必狠,你这傻姑娘,可得留个心眼。”
万宝珠慌乱无措,又有几分害羞,仓促搅动手指,“他对我很好。”
“我也没说不好呀。但我得提醒你,东码头的王世雄,曾往他身边安排过一个女人,叫什么我不记得,似乎姓柳,乔先生察觉后,硬生生不念旧情,把她送给手下人差点玩残了,隔天送去红灯区做低等妓女,到现在生死未卜。”
乔苍的凶残,无情,万宝珠听说了,她甚至也偷偷打听过,那些人说什么的都有,不管他多么可怕,多么凉薄,都遏制不住她对他一往情深的念头。
她出神望着脚下,这双鸳鸯戏水的鞋子,是一早他手下送来阁楼的,江浙一带最好的刺绣呢,她格外喜欢。
她笑了笑,“是吗,那也是从前,过去的事不提,他对我什么样,我心里有数。”
黎太太点头,在她额头上轻轻戳了戳,“你有数就好。”
她随后被一伙太太拉去打牌,万宝珠捏紧了手上酒杯,目光又一次落在乔苍身上。
远处歌舞升平,繁华锦绣,乔苍被拥簇在众人中央,谈笑风生眉眼温润,这流光,这霓虹,这斑斓,这璀璨锦绣的皎洁月圆之夜。
他总是一尘不染,风华俊秀,迷得她睁不开眼。
只是,他当真那么心狠吗。
是灯光太美,还是她心底的梦,这场风月之事太诱人,那丝窒息感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拉了拉裙摆,谁没有邪恶的一面呢,他原本就活在跌宕风云里,他要是平淡无奇,她也不会喜欢。
她升起一个大胆的念头,她都觉得惊心动魄,她踌躇许久,咬了咬牙,将手上的酒杯朝桌角轻轻一掷,犹如一缕虚无缥缈的魂魄,从角落处游荡出来,未曾惊动旁人。
乔苍这一晚受敬了许多杯酒,他原本可以推辞,却偏偏来者不拒,推杯换盏间,摸透打下不少人脉。他自身势力不小,能耐也大,又做了万爷的准女婿,自然前程似锦飞黄腾达,巴结他的人排到了城门楼,他需要这些人的巴结和拥戴,从他们身上狠狠捞一笔油水,直至榨干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