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街马仔在万鹏出事当天,就来向我投诚,这伙人心思不干净,主动背叛和被迫降服,不是一个概念,前者留不得,拿出一笔钱,指派他们出任务。”
奔儿头问是侵占厦门的地盘,还是…
“夺王世雄的东码头,给万鹏座下的大堂主,他是个厉害角色,我刚接管帮派,不能节外生枝,喂饱了他让他销声匿迹。等王世雄的买卖平了,清点八百马仔,从港口乘船,跟我去广东。余下的照看这边生意。”
奔儿头蹙眉说福建就挺好的,咱在这边打江山,道上人都买您面子,何必非要往常爷的地盘惹麻烦,想在广东安身立命,难度可比福建大得多。
乔苍淡笑,目光投向远处波澜壮阔的海面,海浪翻滚,漩涡起伏,仍不敌他眼中野心勃勃的寒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福建我不放,广东我也要。”
乔苍与楼老板合作了一批货,这批货是万爷储存在万府地牢还没来得及出手的军火,国内条子普遍使用的64式,东西寻常,量大,足有三百多支,赶上一个军械库了。
乔苍低价给了楼老板,他不缺百十来万的油水,只是卖他个人情,当作这场不见天日的庞大阴谋的封口费。
楼老板心知肚明,乔苍有鬼,怕翻船,才会认头吃亏,可他到底捡了个大便宜,十分欢喜邀请乔苍去市区的东方之珠喝酒,乔苍回广东也总有用得上这老家伙的时候,因此没有推辞,两人走出港口,等马仔备车的功夫,万府小厮匆忙赶到,气喘吁吁跑到跟前,鞠躬对乔苍说,“乔先生,万爷的噩耗,小姐知道了。”
乔苍不动声色看了一眼身旁的楼老板,朝角落避开两步,小厮接着说,“小姐平时性子懦弱,可骨子里刚烈,这事儿怕熬不过,乔先生能否回去,当面劝一劝。万一她闹大了,哭哭啼啼的,对您名誉也不好。”
“她长了嘴闹,你们没长手堵吗,一群人还降不住一个姑娘。”
小厮被噎得一愣,万万没想到乔苍这般薄情寡义,险些入门的媳妇儿都能下狠手,低头说知道了。
他转身要走,没几步,身后乔苍忽然叫住,“等一下。”
小厮扭头看他,他走向楼老板,不知说了句什么,对方露出一丝遗憾神色,但终归没有多言,两人握手道别,乔苍再度折返,一个随从未带,经过小厮面前时,沉声说,“回去。”
抵达万府已是入夜,秋风送凉,八月底的时节,圆月如盘,桂花开得正好。
正门屋檐下吊上两盏白灯笼,书写着偌大的丧。
恕报不周四字高悬,贴在朱门之上,两侧挽联随风而绽,来往贵客一眼便能看清。
门口的红绒毯,两樽拴了红花的石狮子,尽数撕去,原本热闹非凡的高宅大院,俨然落得人走茶凉,悲情戚戚。
乔苍将帽子摘下,递给小厮,“小姐在哪里。”
“刚在灵堂祭拜,大闹一场,哭得晕死过去,此时送回阁楼。”
她也会闹。
乔苍觉得有趣,欢场里许许多多的女子,都会争风吃醋,会撒娇耍泼,唯独她,比絮絮还要软,不谙世事,纯粹如水,逼得狗急跳墙,逼得兔子咬人,想来他是恶到极致了。
驻守的保镖推开两扇门中的一扇,躬身迎乔苍进入,他跨过门槛儿,行走在鹅卵石上,两侧花开无数,树影浓密,空气内幽香浮动,像极了世外桃源。
可这桃源,哭声阵阵,从远处的楼宇传出,有几分阴森。
脚下穿梭的走廊,沿着盛开的桂花,沿着沟渠湖泊的一头,连着后园的暖池,波光粼粼,一直通向尽处阁楼,那里少女怀春,满堂艳色,乔苍依稀记得,万宝珠的风筝挂上了树梢,她急得小脸绯红训斥佣人的场景,就在那棵遮掩了门扉的海棠树下。
海棠这一季凋零,下一季也未必开了。
他步下回廊,还没有靠近那扇门,忽而听到二楼传来佣人的惊叫和哭喊,“小姐!您不要闹,乔公子正在处理后事,他忙得焦头烂额,您再添乱只会让他觉得您不懂事!你往后的日子还过不过!”
他脚步一住,仰面凝视,纠缠的两道人影投洒在窗上,万宝珠挥舞手臂,撕扯断了窗帘。
他抬手,示意小厮不要跟上,径直进入阁楼,直奔闺房。
那屋子点着灯,光束算不得亮,也不暗淡,他故意侧着身子,让黑影隐去,不被发现。
佣人哀求无济于事,仓促跪下,抱着万宝珠的腿,“小姐!老爷没留下只言片语,就这么撒手人寰,您是他这世上唯一骨血,两个干儿不成器,见家败了,捡了之前的细软各奔东西,如今乔公子对您这点情分,您不能糟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难道万府从此萧条了,您忍心吗?”
万宝珠原本激烈的哭闹,门上铃铛这时无缘无故响了,窗子外分明没有风,是走廊上有人动了。
她狰狞挥舞的手,她脸上的颓然哀戚,都因那若隐若现的一抹身影而倏然停滞。
乔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