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是关二爷!”
算命先生话音未落,一声小孩子的叫喊吸引了何笙,闹庙会的人们包围着一个接近两米高的壮汉,他的打扮神似关云长,背上插着一把青龙刀,神气十足经过这一处,乌泱泱的人海翻覆而来,像要吞噬天日般的猛烈,乔苍一把扯住她,将她纳入怀中,抵挡撞击与摩擦,直到这无比壮观的人潮褪去才松手。
他一向不信鬼神宿命,只当算命的先生胡言乱语,回味一番莫名觉得有趣,笑着拿了钱放在桌角,扬长而去。
何笙跑得极快,挤入猜灯谜的人群,桌上的杏花酒坛空了大半,灯笼也熄灭十几盏,仍亮着的,底部皆垂下字条,几个男子随手翻看,看谜面觉得难,又遗憾放回去。
何笙余光闪过,最前面那盏黄色的灯笼下,字条写着:一半满一半空。
她眼珠一转,“江?”
站在台中央主事这场灯谜大会的男子顿时一愣,众人纷纷侧目打量,小小的姑娘牙口够刁,张嘴就敢说,不想男子笑着拍了拍手,“姑娘好聪慧,虽然和我设下的谜底不同,但显然你说的更绝妙。”
他指了指桌上折扇,酒水,糕点,“姑娘选一样吧。”
她二话不说拿起折扇,反手一捻,墨香扑鼻,似乎刚写上的字,行云如水的隶书真是文采飞扬,书卷气浓,她笑得春风得意,竖在胸前装模做样摇晃,眼尾的媚气秋波,映亮满场红笼。
“乔先生,我也有扇子了,你再拿这东西压我的腕子,我就戳你鼻孔。”
乔苍挑眉,“那我也猜一个,赢了就有两把。”
他指尖还来不及触碰到灯谜的字条,何笙匆忙挽住他,狠命往远处拉,乔苍如果出手,这里一定全军覆没,到时他拿着一大堆扇子,像千手观音似的,她可真是插翅难逃了。
乔苍含笑不语,跟在她身后,任由她小小的茱萸握住,何笙此时还毫无知觉,她早已走入穷途末路,来到她完全不能掌控的领地,她所有被逼上绝境不得已的反击,看似漂亮,精准,锋狠,不过一场风月中的计谋,力度伤不得乔苍分毫,此后漫长时光,他陪她玩了整整四年,就像她迷路在这趟深巷,倘若乔苍不在,她便没有归期。
庙会如火如荼一个多时辰,仍不曾散场,十点刚过,这趟街巷更是人海攒动,何笙拖着乔苍走得愈发吃力,一次次险些被热情的人们挤扁。
乔苍脚步停泊,何笙以为被夹住了,咬着牙往前硬冲,结果发现自己纹丝不动,还有力道扯着自己后退,她诧异回头,看他淡定自若,清朗的眉目朝四下打量,忍不住心疼自己刚才花费的力气,怒冲冲问,“你怎么不走?”
他将腰带拴着的狐狸面具摘下,扣在她脸上,掌心稳稳托住她臀部,面对面抱起,如同应付一个刁蛮调皮的小姑娘,她被迫骑在他腹部,两腿盘旋腰侧晃荡着,被这个色情的姿势臊得脸红,“谁让你抱我了?”
她张口就咬,柔滑的雪白绸衣留下淡淡齿痕,和一丝细润的唾液,乔苍语气无端风波,“何小姐倘若本事也有脾气这么大,会更好。”
她好似一只马猴儿,半点不由自己,他托着她去哪里,她就只能跟着去,“我的臭脾气,在别人面前一点没有,遇到乔先生,就一股脑倒了出来。”
他眼底亮如星辰,“何小姐也知道自己是臭脾气。”
她拿着没吃完的糖山楂,有些厌倦,塞到他嘴边,他不喜甜食,她见他不张嘴,不依不饶,使劲往唇缝内塞,他咬了一口,酸得眉头紧皱。
“你躲着我不就得了?否则以后有乔先生好受的。”
乔苍看她挑眉得意大笑,笑靥仿佛一瓣染了晨露的花,又香又诱人,此时她一句戏言,多年后竟一语成缄,他当真受了她一辈子欺凌,算计,刁蛮。
数不清的面孔仍在拥挤,汇聚成一汪潮水,在周边流泻,不知谁的手臂刮过,何笙正将融化的糖纸贴上乔苍脸颊,笑得愈发欢快,没由来的一撞,她险些滑下去,下意识丢掉了山楂和折扇,两条手臂紧搂他脖子,他们距离这样近,近到她淡淡的山茶花香,染透他白衣,而他的气息,也过渡到她裙衫。
穿梭过人海,穿梭过这条分支了七八趟巷子的长街,穿梭过张灯结彩,五光十色的楼宇商铺,穿梭过一只只迎风而摆的风车,拨浪鼓和棉花糖,路依旧没有边际,没有止息,长得通往天空,何笙搂着他的手,迟疑犹豫了许久,最终无声无息,坠落到他肩膀和脊背,她温柔而依恋拥抱他,纷纷扰扰的喧哗与争吵,疲倦与时间,都在这一刻幻化为迷离的泡沫,极其不真实,又极其美好刺激。
她问,“你是不是坏人。”
乔苍说世人都说我很坏。
她干脆利落,嗓音潺潺,“世人大多眼瞎,信不得。”
他闷笑,“何小姐在为我抱不平。”
“不,在我眼里,你比坏人还坏,你是无可救药的千年土匪头子!”
她情不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