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局长一身正义,两袖清风,难免对我这登徒浪子有偏见,可我好心好意请你喝茶,要与你化干戈为玉帛,你却小人之心来揣测我,让我实在难过。”
周容深笑容转冷,即使这热茶在手,暖雾蒙蒙,也遮掩不住他眉目间的凉薄,“乔老板有话直说,这里只有你我,何必拐弯抹角浪费彼此时间,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吗?”
乔苍默了几秒,大笑出声,“和聪明人说话,想不痛快都难。这可是周局长让我张口。说得好与坏,对与错,不能全部归咎于我。”
茶壶底下燃烧的黑炭经窗外灌入的风一吹,倏而死灰复燃,呈猛烈之势二度烧起,旺盛的火苗眨眼吞没了壶身,乔苍反手将杯中茶水泼了上去,刚成气候的火焰,禁不住这一下,又如数黯淡。
茶水少,火却盛,本该覆没,徒劳无功,可乔苍手法准,水带动了一股气力,与其说水浇湿火,不如说是气扑灭了火。
周容深将这一幕纳入心底。
乔苍自顾自又斟满一杯,雾气缭绕,将他的脸变得氤氲不清,“听说省厅对我在广州的赌场和东莞两家声势浩大的娱乐城很感兴趣,特区的恕我不能妥协,但这两城,如果周局长想要立功,我不妨卖你顺水人情,只要周局长肯舍得交换,我乔氏的买卖交出,换一个厅长,甚至高升至京城,都不是难事。”
他抿唇,余光和周容深投射来的余光碰撞,“周太太与令公子,我还不至于那么不知分寸。不过周局长的金娇,我对她的兴趣,不逊色于周局长对我的兴趣。”
乔苍说完这一句,便打住,静候回音。周容深脸上闪过片刻惊愕,他右眼微微一眯,“乔总是要我的金娇换你的买卖。那么金娇是送到你的会所,还是做你与其他人交易的筹码。”
乔苍淡笑,“有个典故,周局长有耳闻吗?若得金娇,当以金屋藏之。我花费这么大代价换回的筹码,我怎么舍得。”
茶水在杯中肆意荡漾,晃动得越来越狠,周容深打量半响,一口口饮下,直到杯底残留不足两三滴,他皮囊与骨骼忽然同时寒气迸发,仿佛一块速冻的雪冰,方圆五米之内,都能感觉到摄人心魄的阴森。
“乔老板,你何止猖狂,简直放肆。”
他掷下茶杯,冷哼几声,起身要走,乔苍意料之中,他原本也不指望这一次能成,不过是打一针而已,表明自己势在必得的态度,让万箭穿心流言蜚语朝自己来,为何笙开脱,是他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步步紧逼纠缠,而不是她。
“周局长留步。”
周容深走到门口,听他呼喊,本能停下。
“你我之间的事,自有男人的办法解决,不必涉及她。”
他语气更加阴冷,“只要乔老板拎得清是与非,明白什么不可为,我们连事都不会有。”
乔苍恍然挑眉,遗憾摇头,“可惜已经有了,既来之则安之。逃避否认更不是君子行径。”
门发出惊天动地的重响,险些从门框内脱落粉碎,面前的桌上,鼎炉仍在冒出缕缕佛香,那烟雾汇聚到一处,凝成一点,时光纷飞,世俗轮回,乔苍抬起手,掌心合拢在炉口,这岁月,这往事,终归消散不见。
夜中的楼宇,黛色起伏,烟波环绕,一片没有尽头的晚色霓虹,拨开遮掩的星辰月光,乔苍的身影被灯火吞噬,他握着那张相片,久久未动,仿佛静止在这弹指一挥间,恍然二十年春秋,风云变幻的江湖。
多少血腥风流事,尽付笑谈中。
这二十年,无数人因他而死,他演绎了一场场故事,掀起了一场场风波,屠杀了一场场战役,熬过了一场场灾难。
谁也不知,他走得如何颠簸如何艰难。
若不是何笙,他也许还要一去不复返。
他将相片塞回匣子中,上了锁,搁置回原处,走到床畔抱起熟睡的乔慈,打开门,交给正好来接的保姆,保姆笑说小姐在母亲身边,睡得可真安稳,以往早就哭闹了。
刚说母亲,何笙便闹上了。
她踢开锦被,两手朝空中胡乱抓着,嘴里哼叫什么,非常挣扎痛苦,乔苍几步跨过去,将她捞进怀中,她嗅到来自他身上的气息,蓦地醒了。
雾气迷蒙的眼眸,是欲落未落的泪珠。
仿佛一点朱砂,一抹月光,溅在了乔苍心上。
他从未如此庆幸,波诡云谲,半世跌宕,他还能在最后拥有她,不曾迷路。
他笑着吻她眼角,“做噩梦了。”
何笙气喘吁吁伏上他胸口,如瀑青丝散开,覆盖了他的手,“梦到你不要我了。”
乔苍怔了一秒,手从长发下抽离,轻轻抚摸她脊背,“梦是反的,看来乔太太早有意抛弃我。”
她前一秒还阴霾四起,这一秒便禁不住笑出来,“那乔先生可要小心,保不齐哪天惹了我不痛快,你就扫地出门。等着接你位置的男人,从城门楼排到了香港。”
他眉眼染上一层薄薄的下流痞气,“乔太太不知足,这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