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她哭成了泪人儿,将他的衬衫打湿,还在愈演愈烈,他只是看她一眼,她便嚎啕出来。
为他那句老了心如刀绞。
她没有想过,从来没有。
不是抗拒现实,而是真正的苍老很遥远。
若不是遇见她,周容深也不会这样彷徨,他有时觉得,自己就像花园中折花的人,令何笙的花期变短,独占她的美好,世间可以陪她风华正茂的那么多,他却残忍困住她陪自己夕阳西下。
他未来某一天不在人世该怎样,他牺牲于一场战役又该怎样。
她捧着他的脸,用力吻他的胡茬和那些令她痛恨又心疼的皱纹,“你根本不老,在我心里,你不知有多好。”
他严肃命令她说实话。
她哭得更厉害,“你宝刀未老。”
周容深一愣,再不忍心不理她,彻底笑出来。
之后几日盛文大举进军房产界,呈四路包抄,以三亿天价购得王府世纪一期,反手套现大楼净赚一亿,资本投入承建王府世纪二期,余下利润夺下南郊地皮,那块地界虽然偏僻,却是主干区,四通八达,修葺重建后稳赚不赔,乔苍的两次出手,干脆利落精准锋狠,迅猛之势锐不可挡,席卷了特区所有主要楼盘,动荡了平稳整整一个季度的股市,令业内人大吃一惊,久闻乔苍狼子野心,对权势贪欲极大,可他这么大胃口,和政府作对试图吞掉整个楼市,以一己之力垄断市场方向,简直闻所未闻。
周容深坐在办公室中撕毁了盛文中标合约,以及王府世纪所牵扯的特区经济波动记录,他额头青筋暴起,近乎濒临克制崩盘的边缘,秘书在一旁凝视一团碎片不可思议说,“乔苍真有两下子,专门搞金融的行家恐怕都玩不过他,他也不怕被套住,那可是三个亿,以他这个力度,亏了要翻番,不止一倍。”
“他有得是钱,又有两家控股公司垫背,套也不是套住他。何况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他不会亲自出手砸招牌。这么多年了,谁见他摔过跟头。”
秘书忽然想到什么,从文件夹内取出一张颇为简约的请柬,“他座下大堂主韩先生午后送来,请您赏脸。”
周容深两根手指捏住请柬边缘,吹了口气儿,扉页缓缓打开,龙飞凤舞的乔苍二字,令他发出一声冷笑,他合上后什么都没有说。
明月茶楼的二层雅间,正对着闹庙会的长街,纵横东西,横跨南北,也算特区难得一见的地势,只要登上高处,便能一览无余。此时佳节已过,街道冷清不少,他失神望了许久,韩北回来向他复命,他慢条斯理从掌心托着的钵盂内抓了把鱼食,抛洒入窗台上的玻璃缸内,几条燕尾欢快游荡,眨眼蚕食得一干二净。
“他说了什么。”
“是他秘书接走,不出意外这会儿已经到他手上了。”
他淡淡嗯,“你出去,不必留人。”
韩北不由皱眉,“周容深可是老油条,出手防不胜防,您一人与他会面。”
乔苍捻了捻手指,笑问你还怕我吃亏吗。
他目光在一只颜色华丽的鱼尾上驻留,“我和他谈点事,不至于拔刀相向的地步。至少暂时还不会。”
侍者上了一壶未烹煮的新茶,雅间内熏香极重,乔苍仍不间断往鼎炉内蓄着香饵,填了满满一炉,烟雾在空气中挥发溢散,浓稠如蓬莱仙境,几乎看不清他的眉眼,只有一道笔挺轮廓。
周容深抵达门口,便嗅到这呛人的气息,他无声无息收了脚步,没有立刻进入,而是透过虚掩的缝隙,警惕打量里面每一处,乔苍心狠手辣诡计多端,他的邀请本身就是一场凶多吉少的鸿门宴,早在他们撕破脸前,他对乔苍的提防便很深,如今两方交恶,他自然要防备一手。
他指尖利落为手枪上膛,拉动保险栓,放在西裤口袋内,随手可触碰,以防万一。乔苍悠闲自得烧了炭,等茶壶沸腾,他扣上壶盖的同时,醇厚的音色娓娓道来,“周局长,三分钟过去,怎么不进门,莫非临时反悔,不愿赴约。”
周容深边笑边推门而入,他步伐沉稳,语气轻松,“乔老板真是脑后长了眼睛,连我站了多久,何时到来都一清二楚。”
“江湖待久了,防人之心过重,周局长不要多心。”
接二连三的炭火填入,茶壶才那么大点,水也不满,很快便烧开,滚滚白雾从壶嘴内渗出,香气与鼎炉内的香饵碰撞,说不出的芬芳诱人。
又等了半分钟,锡箔压灭通红的炭灰,乔苍先为他斟满一杯,才顾上自己,周容深似笑非笑凝视源源不断注入陶瓷茶杯中的浅褐色茶水,“乔老板亲手烹的茶,我今日有口福。”
“周局长这话有失公允,这可不是我们第一次相约喝茶。”
周容深端起杯子,无视乔苍递来碰杯的手,淡定自若放在鼻下轻晃,嗅着味道,“却是乔老板别有用心,试探我的一壶茶。”
乔苍闻言,既不恼怒也不窘迫,平静从容收回了手,趁着炙热时,抿了几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