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桢打开门,接过保姆手中递来的一杯安神茶,放到乔苍面前时,看到除了他手中那枚珍珠钗子,还有一张反扣的相片,洗印时间是十二年前,被桌角一盒用了多半的胭脂压着。他动作稍稍滞住,又恢复自然,“父亲,您口渴了吗。”
乔苍没有触碰,敲了敲茶盖示意乔桢放下,而后满足他的好奇,将相片翻过来。
那上面的何笙,与周容深珍存的何笙完全不同,不是她穿着艳丽的旗袍,斜倚在江南会所门前,满脸纸醉金迷,卖弄风情讨生活的样子,而是伏在贵妃椅,脸上被胭脂涂抹得乱七八糟,却睡得安宁而香甜,连阖上眼睛,都充满喜悦与合欢。
乔苍拿起胭脂盒,指尖蘸了一点朱砂,凝视相片中她微微张开的唇,和嘴角流淌的一丝晶莹唾液,他记得拍她时,她恰好醒来,看到自己满脸小王八的德行,气得张牙舞爪,非要他撕掉,他托起她臀部,将她抱在怀中,敷衍说马上撕,却趁她不注意,藏进口袋内。
她可不好糊弄,无比警惕问他撕了吗。
他面不改色嗯。
她一把抓紧他衣领东瞅西看,“碎片呢?”
她饱满火辣的臀部就在他胯上磨蹭着,磨得他欲火中烧,她还浑然无觉,仍执着于找残骸,他嗓音暗哑说在皮带扣。
她当真信了,伸手就抓,裤链处支起的大鼓包坠入她掌心,头顶传来一声舒服至极的闷哼,“乔太太再握紧些,动一动。”
他诱哄着她,“拉开裤链,把手伸进去。”
何笙气得在他胸口大闹天宫,他却牢牢按住她细腕,不许她从那上面离开。
她汗涔涔骂着你无耻,骗我。
蝉鸣花盛的午后,花猫脸蛋的何笙,是如此天真透明,顽皮简单,不知有多美好无暇,他怎么舍得撕。
乔苍眸中含笑,炙烈的朱红点在她眉心,对乔桢说,“你没有见过你母亲十九岁的模样,很纯情,也很活泼,像一株芙蓉,一株雪莲,从水底浮上来,她隔着那些雾,闯进我生命。”
乔桢不愿他回忆这些,阴阳两隔,死去的人给活着的人留下的往事,不过是在心上再插一把刀而已。
可他若不抱着回忆,他连活下去的力气都没有。
“她满身水珠走上岸,经过我面前,那一眼,我在想什么,你知道吗。”
乔桢沉默良久说,“父亲在想,一定要得到母亲。”
乔苍闷笑出来,丝丝皱纹在灯火的映照中爬上他眉梢,似乎答对了,他很满意,“比你母亲还漂亮的女人,我也见过许多,可从未有过一个,像她这样令我着迷。那时的何笙,被骂得很惨,她永远无动于衷,用更加刁蛮的手段,周旋在困境里。”
她不是毒,再无药可救的毒,也总有解脱的时候,适应的时候,减弱的时候。而何笙给他的,却是诅咒,这辈子都逃遁不得,挣脱不了。
他轻缓而小心将照片夹在一本书里,依依不舍流连,“你多大了。”
乔桢低下头,“二十一岁。”
他淡淡嗯,“你母亲生你那年,二十八岁。”
他始终以为,自己会比她先走,却万万没料到,她这样早便丢下他而去。
他千算万算,漏算她如此命薄。
幸而风风雨雨几十年,他爱她至深,至忠,他算是在她身上,没有半点遗憾。
“你母亲身子弱,年轻时日子苦的缘故。你在她肚子里闹腾整整七个小时,几乎要她半条命。她吊着那口气,握住我的手,哭着对我说,无论如何,保住你。”
他手指掠过她酣睡的眉眼间,“或许你从小到大,听过她许多流言,可她爱你的心,与天下母亲没有分别。”
乔桢听到伤感处,失声痛哭,良久后,那沉闷的哭声渐渐止住,乔苍合住书本,端起桌角快冷却的茶,往沙发走去,旁边花台上长青的君子兰彻底枯黄,他目光落在沾染了一层浮灰的围棋上,随手掸了掸,对乔桢说,“来,我们下一盘。”
乔桢回过神,抹了把眼泪,“父亲,我棋艺不精,怕气到您。”
乔苍饶有兴味拨弄着钵盂内的白子,“你气我的错事还少吗,怎的现在幡然醒悟了。”
乔桢破涕为笑,在他对面坐下,拿起一枚黑子,定在一角。
他挑眉笑,“哦?竟敢锁我的阵。”
“我幼年时父亲教我下棋,告诉我如何先发制人,如何请君入瓮,掌控上风,这一角是最有利的。”
“倒是记得清楚。”乔苍的白子落在相对的位置,又接连博弈几枚,黑子先发制人果然很奏效,逐渐显现出围困白子的七杀阵。
乔苍对下风之势视若无睹,淡定行走着乔桢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路数,“我教你下棋,不是为输赢。棋局,是庞大的官场,也是诡谲的商场。走什么样的招,入什么阵营,就是你的手腕,你前途的长远。”
乔桢十分紧张盯着棋盘中央的双活阵势,十颗黑子八颗白子先后陷入重围,两个空,一死一活,乔苍忽然毫无征兆填进了死棋的空中,他